顧覽跟著到了醫院,秦家人都不在,他得充當家屬。
隻是親耳聽見主任診治的結果,說病患近些時日情緒壓抑,身體各項機能都有所下降,過的很不開心,建議從壓力源頭抽離出來,適當放鬆……
顧覽被無儘的愧疚和懊悔淹沒,情緒陷入了低穀。
他想,是他做錯了。
他為了滿足私欲,一直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不知不覺中將她傷害到這個地步……
他總是覺得,這世上的人都自私虛偽,從不顧及無辜之人的痛苦。可是他現在,和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彆呢。
他幾乎是在痛苦的哽咽。
醫生來給俞歡輸液體,在她手背上紮了一針。俞歡使勁閉著眼,為了以後的幸福,忍了這一針帶來的痛。
她輸的其實是葡萄糖注射液,一會顧覽看不見,她就偷偷給關上。
秦父聽到消息,自然第一時間趕過來。
俞歡閉眼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十分令人揪心,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她小時候。
長大了,身體不是慢慢養好了嗎?好好的,怎麼又病倒了呢。
都怪他,總是在公司裡忙,都沒有好好關心歡歡。
是他這個父親做的太不合格了。記憶裡,已經有一天半沒有跟歡歡促膝長談了,她定然是受了冷落,心情壓抑,才又難受起來。
顧覽呆呆站在門口,連上前一步看看俞歡怎麼樣的勇氣都沒有,隻能看著秦父步步上前,又是心疼又是憐惜的摸了摸俞歡的臉。
手上蹭了一點散粉。
定妝噴霧用完了,俞歡早上少噴了一點,妝沒定牢固。
秦父怔住,再看她眼睫控製不住顫動,就明白了什麼。
親父女,互相都了解。
略微一沉吟,秦父就知道問題出在哪了。
她一向有什麼說什麼,從沒像這樣大費周章的撒過謊,大概是她和顧覽之間出了什麼事。
秦父喊著心神恍惚就差把責任人是我的顧覽喊出去聊天了。
“你知道,為什麼老太太一點也不重男輕女嗎?”秦父問了個十分令人好奇的問題。
“為什麼?”顧覽其實還沒回過神,隻是無意識在順著他的話往下問。
“秦家並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富貴的。俞歡剛出生時,家裡條件很差,老太太年輕時做的是力氣活,老來落了一身病,胳膊腿沒一處不疼的。”
“偏偏俞歡來到這家以後,老太太的身子就好起來了。俞歡小時候身子也弱,三天兩頭的往醫院跑,老太太便覺得是歡歡替她抗住了病魔。”
顧覽漸漸回了神,聽進了秦父講的話。
“其實哪有那麼神奇。”秦父笑了一聲,道,“是家裡多了個孩子,宛媛沒空照看,老太太幫忙,日日都活動著,才好些了。”
“歡歡小時候,我們家日子是真不好過。窮啊,揭不開鍋,我找不到好的工作,歡歡每天都要去醫院裡打針,看不見以後的希望。”
秦父聲音很沉:“但是你不知道,歡歡從小就不一樣,她喜歡笑,話還說不清楚,就會支愣著小胳膊找人抱,進到你懷裡,黏黏糊糊的親熱。”
秦父回憶著那時候的事,眉宇都柔和下來,顧覽也被秦父的話帶到了俞歡的小時候。
“是她帶來了家裡的笑聲。左鄰右舍,沒一個不稀罕她的。”
“那時候,我看著一丁點的她,就想,我不能讓我女兒一直過這種日子。”
“後來,她長大一點,我辭職創業。我和宛媛做什麼事之前都會問問她的意見,她什麼都不懂,但是她是我們的動力。”
“再後來,我們的事業真的好了起來,越做越大,我們從鄉鎮上,做到大城市,做到國外。”
秦父講到得意之處,顧覽的心情也跟著放鬆。
“家大業大的,表麵上看著風光,實際上沒少經曆挫折。每一回我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都是歡歡開解我寬慰我,我才又站起來,集團才能走到現在,歡歡是我們家的小福星。”
秦父看向了顧覽,“你是我們的孩子,可是,我們若是把你認回來,那歡歡該怎麼辦呢?誰來愛歡歡。”
顧覽心臟抽痛,忽然意識到,當血緣關係不再重要的時候,他於秦家,確實是個外人。
也是一個,很有可能會打破俞歡幸福家庭的外人。
他沒有參與過秦家前十幾年的生活,不知道他們這一路是怎麼走來的。
可他的身份又極其尷尬,當他強行來到這個家,便注定會改變什麼。
“我和宛媛,會在物質層麵做好我們該做的。”秦父歎了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