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山能養那麼多人嗎?
另外,如果想要忠心的,就得買人了。
拋開道德問題,就僅憑稅製,家丁、女婢本身也和牲口、房屋、田產、鍋碗瓢盆等等一樣屬於資產的一部分。
況且也拋不開道德問題。
雇人是雇人,買人就是另外的事了。
身為一個現代人,他絕對不會鼓勵薑竹這麼乾。
他能想到的最靠譜的還是雇本地人上山做個長工、短工什麼的。
但村子裡是什麼情況,他又不夠清楚。
雇誰不雇誰也是問題,總不好招來幾個給薑竹惹事添堵的。
其他的,就更不靠譜了。
沈青越開始有點兒後悔沒跟他爸媽多學點兒。
他以為他一輩子都用不著為生計發愁就該死了,誰知道還能沒死成呢?
現在吃藥都靠人家好心接濟了。
他拄著拐杖挪到院子裡,隔著籬笆看薑竹在挺遠的地方砍樹,哢嚓一聲,樹倒了,比他小了六歲的小少年拿著拎著斧子哐哐哐賣力削砍,好半天都沒個停歇。
沈青越忍不住想,他運氣可真好。
他爸媽沒白捐錢搞慈善,他姥姥也沒白燒香。
等薑竹將杉樹鋸成合適的木段,剝了樹皮,砍掉了多餘的樹枝,用樹皮綁著拖回來時,沈青越正坐在客廳裡編扇子。
不過他不會收邊,隻能編成一個個比扇子大一圈兒的片,等薑竹回來善後收尾。
他思來想去,既然現在的問題是太沉、太辛苦了,那就賣點兒輕的吧!
賣扇子!
正好之後是夏天。
編夠了三個,沈青越覺得夠他試了,放下扇片,拿起了他的旅行水彩盒。
他隻帶了十二色半塊透明水彩顏料還有兩支小號的筆,水彩本也隻有一個小號的,寫生足夠用了,畫小幅也夠畫挺多的,但是……
他為什麼不帶整塊呢?
為什麼不帶二十四色,四十八色呢?
能重多少?
用完了他可上哪兒補?
沈青越長這麼大第一次因為用顏料肉疼。
“幫我倒點兒水來。”
“哦!”
薑竹端來一盆兒水,沈青越隻用兩個竹筒裝了兩杯。
他要畫畫了。
薑竹已經見過他畫速寫,還是頭一次見他畫水彩。
他還不知道這種畫叫水彩,隻是看見沈青越拿起毛筆,就已經乖乖蹲在一旁好奇寶寶似的探頭看了。
沈青越直接畫在扇子上。
現在比顏料更珍惜的是水彩紙,他那一小本,就二十張。
比巴掌大不了不少的紙也不夠糊扇麵,同樣是用完沒處補,他得省著點兒。
竹篾不同於水彩紙,對水彩顏料並不友好。
尤其是透明水彩,覆蓋力不那麼強,調色需要濃一點兒,每一筆沈青越都肉疼。
他也沒畫太複雜,隻畫了一小片竹林做試驗。
試驗結果嘛……
果然不太行。
沈青越對成果很不滿意,薑竹卻已經看傻了,腦袋不由自主又湊近了點兒,誇讚道:“好像啊!”
沈青越腹誹,哪裡像了,竹篾鎖不住水,接色也都糊了。
透明感也沒表現出來。
和扇子尺寸比,筆也太小了。
算了。
不合適不能強求。
他本想把筆上那點兒顏料洗了,舉了舉,竹筒都拿起來了,沒舍得。
乾脆又沾了一點兒水調淡色,拿起鉛筆在水彩本上簡單打了個草稿,開始畫起竹林寫生。
薑竹徹底看呆了。
微微張著嘴巴看他的筆在水和那個白色的小盒子飛來飛去,一會兒蘸點兒這個顏色,一會兒蘸點兒顏色,在一塊兒白碟子似的東西上畫幾筆,顏色就變成新顏色了!
然後在雪白雪白的冊子上幾筆就是天空,幾筆又一根竹子,輕輕一畫就是石頭、草……
混顏色的地方漸漸顏色越來越多,看上去臟兮兮的,但沈青越在那上麵一會兒添點兒顏色,一會兒蘸兩下,漸漸的,他不知哪一眼沒跟上,冊子上的竹林竟然活了似的。
顏色深深淺淺,和竹林像又不那麼像,但那顏色莫名的奇妙,像是把光畫進去了似的。
對!
是光!
比他眼前真正的竹林更明顯的光。
薑竹看呆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畫。
從前他去給舅舅送東西見過那邊主家買的擺件和掛畫,也很漂亮,很厲害,但他看不懂。
沈青越畫得和那家的不一樣,很漂亮,是他能看懂的漂亮。
沈青越肉疼地洗了筆,薑竹已經順手拿著畫看啊看了。
“喜歡啊?”
“嗯。”
薑竹靦腆地笑了笑,挺舍不得地把畫還給沈青越。
沈青越看著也挺喜歡。
畫畫技巧是一方麵,狀態也是一方麵。
他剛剛手感就很好,畫完了自己也很滿意,形、色、構圖、光影,他都很滿意,最令他滿意的是畫裡的韻律感,靈動、生機,有時候他畫很多幅也畫不出來。
果然還是需要出門寫生的。
對著景物畫和對著照片畫是兩種感覺。
差不多乾了,沈青越將畫撕下來,“送你了,給它做個小畫框吧。”
“畫框?”薑竹驚喜,小心地拿著。
“有個平底,四周能把畫卡進去,這樣的。”沈青越拿起鉛筆在紙上大概給他畫了畫。
薑竹懂了,放好畫就要去劈竹子做畫框。
沈青越也沒說人家畫框都是木頭的。
算了,開心就行。
他拿起剛剛畫的扇子片,問薑竹:“你說你給紙坊送竹子對吧?”
“嗯。”
“紙貴嗎?”
這薑竹還真不太清楚。
他家如廁的草紙都是紙坊送的邊角料,沒花錢。
糊窗戶的白紙也不是什麼好紙,上次買是三文錢一張,其他紙他就不知道了。
正好他還剩下點兒白紙,去庫房櫃子裡翻出來給沈青越。
沈青越接過來摸了摸,有點兒糙,還算均勻,厚度也還湊合,抄紙的簾印清晰,紙也不夠白,他用調色盤上剩的一點兒顏料試了試。
水瞬間滲透散開。
他試著把顏料調乾一點兒,倒是能畫,但不好疊色,平塗還行,疊色稍微多一點兒,紙就破了。顏色表現也不太好,畫出來顏色顯得死板。
乾一層再畫一層能湊合畫,但水彩本身的很多特色和技巧就不能用了。
不行,這紙畫不了水彩。
“不行嗎?”
“嗯……”他想問問鎮上或者縣城有沒有其他紙,可一想,薑竹就是看見了也不見得能認出來哪種適合畫畫,想了想,乾脆問:“筆和墨貴嗎?”
他那點兒國畫基礎,用墨畫幾筆竹子、荷花什麼的問題不大。
白描也行。
或者拿毛筆當勾線筆用,畫點兒小動物也可以。
“如果我把扇子上畫點兒圖,黑白的,算特色嗎?能好賣點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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