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的時候,看到嬸嬸暈倒在地上,藥罐子支離破碎地倒在了地上,藥漬撒了一地,她嘴裡躺著血,我慌亂地衝了過去“嬸嬸”
嬸嬸是我艱難地背著來到一個藥廬裡的,老大夫是父親的師弟,一直以來父親的醫術勝於他,聽彆人說,他醫品不好,每次彆人找他看病,要的價都很高。但是礙於大部分大夫都在省城,所以很多人隻得認命。
但也有一些人在私底下說:“他不比洛大夫,洛大夫給人治病,從來錢都不多,而且藥到病除。”這是我在晾衣服時無意間聽到兩個耕地的老農議論的,心裡不免覺得自豪,但想起父親已經過世了,又憂傷起來。
如果父親的那些藥方和藥都留下來該多好,至少可以治嬸嬸的病,隻可惜在父親去世後的幾天,母親一把火全部燒了,她有淚滴在臉頰上滑落,語氣卻是恨恨的:“你一輩子救人,卻也救不了自己,這些藥方有什麼用,也不會把瀕危的人救活,不如隨你去吧。”
這些回憶至今帶著嘲笑的意味看著我,我隻能試著不去想它,隻是那種酸澀感堵在心間,像吃了山間我經常采摘的小巧卻能酸掉人大牙的野果子滋味。“你嬸嬸從脈象上來看虛弱,麵色清瘦,而且經常咯血,怕是治不好的癆病了。”那個兩綹胡子,小眼睛的中年男人皺著眉說,此時的他,把嬸嬸安放在榻上,而他,懶懶地坐在軟榻上,診斷她的脈搏。
我聽到他說的話,頓時五雷轟頂,有些無助地求道。嬸嬸此時醒過來的,她有些吃力地撐開身子,在軟榻上氣息微弱:“小芹,我們走吧。”
“不行!”我毅然地對嬸嬸說,又求向那個大夫。
“病是治不好了,但可以延緩她的病情,我有一幅專治癆病的藥方,雖然不能藥到病除,但至少可以讓她這一年不至病發。”他微眯著眼,嘴角掛著絲笑。
我理會他的意思,哭著跪在地上:“隻要能救嬸嬸,無論多少錢我都願意出。”
“小芹,不要!”耳邊嬸嬸聲音哽咽了。
我難過地看了嬸嬸一眼,眼淚水不自禁地流了出來,我看到的嬸嬸,神色憔悴,因為病情的緣故,她的眼睛已經深凹進去了,越發顯出顴骨的高,想起和嬸嬸相依為命的樣子,我不能沒有嬸嬸,於是我鐵定了心,又看向那個男人。
“多少錢?”我毅然決然地問。
“五十兩。”他伸出一隻手打著手勢,另一隻手捋著那兩綹胡子,狹長的眼越發眯著,很顯然,他是在笑。
我答應了他,並告訴他三天之後給他錢,隻要他給嬸嬸藥方。
他說好的,三天後,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我背著嬸嬸,艱難地在月色下行走。月光拉長了我們的影,淒涼的寒風在枝頭哀啼,樹影婆娑如鬼魅,越發荒涼。嬸嬸在我背上靜靜的。隻能聽到她小聲啜泣。
我是想背嬸嬸去五嬸家,這三天不在家,想拖五嬸照顧她。憑借小時候的記憶,隔壁家的五嬸,外表冰冷,心卻是善的。因為我去她家,她總會拿出一些好吃的,還會說:“女孩多吃點胖點好看。”我的心暖了一陣。她也會經常托三子給我家送她種的瓜果蔬菜之類的,那是媽媽走了以後。
我相信如果我托五嬸幫忙照顧嬸嬸,她一定會答應的。
“嬸嬸,馬上到五嬸家了。”我強忍住淚水。
“小芹,你說,我能挺到渙西中狀元的那一天嗎?”她的聲音有些憂傷。
“一定會的,嬸嬸。”我安慰她。卻聽到背後嬸嬸在輕笑,那笑聲,夾雜著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