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
我拿著通訊機,不知所措。
前路雪亮的手電筒燈光被一一撤走,隻留給我一片不可捉摸的黑暗。
“時警官,您怎麼還不動?快往左走呀。”考古隊員們見我沒有跟上大部隊,也紛紛回頭喊我。
此時我麵臨一個兩難抉擇;
那間諜告訴我,往前走。
盜墓賊告訴我,往左走。
恕我直言——這兩方都是犯罪分子,我當然誰也不相信。
可是,兩方人雖然不可信,但他們說的話一定都是真的。那間諜如此迫不及待,顯然他覬覦的珍貴文物就在前麵了,隻要寶貝到手,不管他後續會耍什麼花樣,肯定會讓我帶著文物平安出去,否則我就不能把寶貝親手奉上。至於那盜墓賊,他困在海底洞裡這麼久,又親眼看見水流的方向,他肯定也迫切想逃出去,也不會對我撒謊。
換句話說,他們都沒有理由會騙我。這座海底墓穴也肯定有兩個出口。
那麼,我要采納哪一方的建議?
不聽間諜的話,他可能會惱羞成怒,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甚至炸毀整座海底墓穴;但如果不聽盜墓賊的話,執意往前走,在其他人眼裡我簡直是瘋了,要放棄逃生的希望,繼續帶著他們去九死一生地冒險。我根本沒辦法給所有人一個合理的解釋與交代。
我正在猶豫不決,左邊洞裡忽然探出一顆腦袋。嚇我一跳。齊師傅竟又從洞裡鑽出來了。
“你們怎麼又繞回來了?”我問。
“沒,”他手裡還提著三隻巴掌大的迷你陶俑,說剛剛往左走了幾步,就發現地麵還有不少零散的文物。不太方便帶出去,順手放回來比較妥當。
齊師傅左看看右看看,才把陶俑安放在墓穴一角,雙手合十拜了拜:“不好意思啊戶主們,今天太擾民了。我們先把壞人押出去,再回來幫您各位收拾房間。”
做好這一切,他揚手招呼我:
“快走吧,徒弟。你還愣著乾啥?”
我本能地指著前麵的石門,坦誠建議:“您看,這儘頭還有一扇石門,要不呃,我們順便進去看看?”
齊師傅倏地抬眼看向我。灰眼睛裡滿是淩厲。他肯定懷疑我被什麼臟東西奪舍了,或者腦子搭錯哪一根筋,糊塗了。
他的眼神像利劍瞬間出鞘,卻在觸及我眼底少見的無措後,慢慢收回鋒芒。
齊師傅低頭,附在我的耳邊,玩味地笑道:“洞穴探險玩上癮啦,時警官?”
我隻感覺渾身彆扭。我不太習慣和彆人距離這麼近,尤其是兩個大男人咬耳朵說悄悄話。而且他這次沒叫我徒弟,卻把“警官”二字咬得很重,明顯在提醒我注意身份。
“時警官,彆樂不思蜀啊。你知道比吸進海底墓穴更慘的是什麼嗎?”齊師傅問。
我茫然地搖搖頭。
“地底呆久了,你是不是忘了人間事了?上麵派來指導專案的同誌們,今天就要抵達西海市啦。咱們卻泡在海裡,眼巴巴等他們來撈。”齊師傅哈哈笑了,說,“最慘的就是,你上岸之後,拿到手機也不敢打開,因為裡麵肯定99+省廳消息。全是問你去哪、去乾嘛了,為什麼接待人家的關鍵時刻卻不見人影!”
我感覺腦子更亂了。
“那,那師傅你肯定也得接到99+部裡消息,也是問你去哪、去乾嘛了,為什麼陪我接待人家的關鍵時刻不見人影!”我不甘落後地懟回去。
“所以咱們才得抓緊時間出去呀,”齊師傅笑眯眯看著我,像是終於把一隻亂蹦亂跳的小袋鼠哄進了育兒袋裡,說,“趕緊走吧。小心點,我拿燈給你照著路。”
我咬咬嘴唇。還是不願意妥協。
我把雙手背到身後,捏著那該死的通訊機——下一秒,它可能會變成定時炸彈,也可能不會。這一切都取決於我的選擇。
齊師傅注視著我,深深皺眉。
“時光陰。”齊師傅歎口氣。
“啊?”我開始緊張。畢竟師傅他平常很少叫我本名。
“時光陰,咱倆聊聊?”
我點頭。壓抑著內心的忐忑,剛準備轉身,跟著齊師傅去一個安靜的角落。他卻伸手扣住我的手腕,我還沒來及作任何反應,他一把抽出我腰間暴露的通訊機,語氣帶著慍怒:
“咱倆的悄悄話,不必讓“他”也聽見吧?
——他?通訊機裡的間諜?
我的心臟開始狂跳,開始不受控製。
——你你你怎麼知道,那間諜的事情!
唉徒弟,你一路上,都抱著個通訊機聊得火熱。我要連這都看不出來,我早被人拿槍頂著腦袋不知道斃了多少回了。齊師傅歎口氣,把通訊機隨手一摔,轉身把我抵在石壁上,低聲問:
“那家夥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比起這個問題——我瞪著他說,比起這個問題,你先告訴我,我哪裡露出了破綻?
我們平常出警、問人,都見慣了犯罪分子的反偵察手段,當然也懂得怎麼隱蔽自己。沒錯,我確實一路拿著通訊機,有些可疑。但那間諜說的話,我說的話,我發誓沒有讓任何人聽見。除非除非齊師傅也像那個間諜一樣能讀心!否則他絕不可能發現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