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逵麵朝汾水,河麵波光粼粼,他眯著眼:“營中一切如舊,入夜後才會備戰。敵虜來襲,自可守備營地,難在斬獲。若有徐都尉襄助,助我等截殺敵虜後路,則斬獲必豐。”
徐晃左手按著腰間劍柄,落後賈逵半步,也看汾水上的舟船:“無有朝廷詔令,我若調兵,楊將軍問責,必斬我頭。”
頓了頓,徐晃又說:“即便賈生有朝廷詔書,也恕我難以配合。非我不願,想要調兵渡汾水參戰,我營中必有阻撓。唯有以迅雷之勢誅殺,才可督兵渡河。否則內亂紛爭,軍心動搖,不堪一用。”
說著側目看賈逵側臉:“殺這些耳目容易,可殺了後,徐某就無退路了。徐某生死實乃微末小事,今朝廷與楊將軍相互猜疑,徐某生變,楊將軍便是驚弓之鳥,恐不利於朝廷。”
徐晃也是深吸一口氣:“徐某亦有一腔報國熱血,奈何如此呀?”
“都尉既有苦衷,我等也不便強迫。”
賈逵眨眨眼,就說:“既如此,我等銜尾追殺就是。若是夜中交戰起火,希望都尉能巡查河岸。我等若取勝,都尉也好殺賊建功……若是兵敗,兵士渡河逃亡,就希望都尉能救援一二。”
“此事不難。”
徐晃當即應下,隻要是合理範圍內的行動,他不介意幫一把。
見他應下,賈逵立刻就說:“虎賁營已改製,王司馬以下分五曹掌事,賈某被推為倉曹掾。今夜成敗難定,稍後就予徐都尉百石米粟。隻是希望都尉能搜集遠近舟船,運糧後,就推說明日還要運糧,將舟船停在南岸過夜。”
徐晃聽明白了,虎賁如果兵敗,許多人可以用這些舟船逃命。
思索著,徐晃卻說:“賈生好計謀,舟船集於絳邑渡津,那匈奴盜匪便難以渡河,隻能在上遊渡河。”
對此賈逵隻是笑笑,反而問:“白波諸將麾下,可還有如都尉這樣的忠義之士?”
徐晃認真思索,也鄭重回答:“若是急於效忠朝廷而表露行跡,多已被諸將聯手剪除,或借李郭亂軍迫害。如今活下的,也就徐某這樣混混沌沌,難辨忠偽之人。”
“都尉說笑了。”
賈逵應一聲,也不好就這個話題繼續討論。
最初渡河勤王的白波軍諸將與部眾太過於慘烈,許多人就是徐晃、賈逵的鄉黨。
十不存一,就是勤王白波軍的真實寫照。
徐晃雖然名為騎都尉、都亭侯,但他也知道這種封賞是很難服眾的。
彆看賈逵這樣有禮貌,也隻是目前有求於他。
轉過身去走遠了,鬼知道會怎麼罵他。
但徐晃情緒穩定,終究是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隻要拿到對方許諾的糧食,他就能多招幾十個兵。
這幾十個兵,可比賈逵的友誼、好感重要的多。
至於匈奴……他已經給出了暗示,能不能理解就看賈逵這些人的造化了。
反正他是真的累了,再不喜歡楊奉,也不想沾染楊奉的血。
他是楊奉的部屬、鄉黨,就有侍奉、維護楊奉、屈尊守節的道德義務。
雖然也有效忠天子的義務……可兩種義務相互衝突時,徐晃能做的就是等待結果。
以他的出身,哪怕為了天子背叛楊奉,也會被鄉黨、公卿、士人們看不起,遭到打壓。
就這麼矛盾,現在恨不得跪在地上,親吻你的靴子,請求你忠誠於天子、對故主反戈一擊。
真到事成時,根本不會承認你的功勳,反而鄙視、攻擊你的道德與操守。
呂溫侯就是前車之鑒,殺董卓之後,王允稍稍肯聽勸,尊重一下呂布的意見,又怎麼可能讓局勢亂到這一步?
這一切都是公卿們選的,徐晃有什麼辦法?
楊奉真命令他動手,徐晃也會動手。
世道亂成這樣,可憐的公卿們真就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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