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州有位名叫彭好古的秀才,他在遠離家門的彆墅中潛心攻讀。每逢中秋佳節,彆人家都是團圓相聚,歡聲笑語,而他卻因路途遙遠無法歸家,隻能孤零零地守在這清冷的彆業之中。四周寂靜無聲,無人可與之談天說地,內心的寂寞與無趣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
在這村子裡,雖說邱生算是當地有些名氣的人士,可彭好古對其向來沒有什麼好印象,因為邱生這人暗地裡有著諸多不為人知的惡劣行徑。
當那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懸於夜空,清輝灑遍大地,彭好古心中的無聊之感愈發強烈。百般無奈之下,他隻得修書一封,邀請邱生前來相聚,也好借此排解心中的煩悶。
邱生應邀而至,兩人圍坐一起,飲酒作樂。正喝得興起時,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之聲。書童聞聲前去應門,不一會兒,隻見一位陌生的書生站在門外,請求拜見主人。彭好古心中暗自猜測著來人的身份,臉上卻帶著恭敬的神情,將客人迎進屋內。
賓主相互見禮,圍坐下來。彭好古首先開口詢問客人的籍貫家族。那客人說道:“我來自廣陵,與您同姓,單名一個海字,字海秋。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月夜,我獨自寓居在旅舍之中,心中倍感苦悶。早聽聞您氣質高雅,為人不凡,所以未經他人引薦,我便冒昧前來拜訪了。”彭好古抬眼仔細打量這位來客,見他身著雖然樸素但乾淨整潔的衣物,舉手投足間儘顯瀟灑風流之態,心中不禁大喜,連忙說道:“原來是本家兄弟。在這樣美妙的夜晚,能夠與您相遇,真是我的榮幸!”說罷,立刻吩咐下人斟酒,熱情款待,那股熱絡勁兒仿佛彼此是相識多年、情誼深厚的老友。
彭好古一邊與客人談笑風生,一邊留意著客人的神情。他發現客人對邱生似乎頗為輕視,邱生卻渾然不覺,仰著臉一個勁兒地試圖與客人攀談,然而客人總是一臉的傲慢,對邱生的話語置若罔聞,甚至連基本的禮貌回應都沒有。彭好古見此情景,心中替邱生感到尷尬和慚愧,為了打破這略顯尷尬的局麵,他趕忙插話,請求客人先唱一首俚歌來增添酒興。
客人聽了,仰頭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隨後放聲高歌“扶風豪士之曲”。那歌聲悠揚婉轉,眾人皆被深深吸引,不禁齊聲歡笑,屋內的氣氛頓時歡快起來。一曲唱罷,客人說道:“我著實不擅長作詩,難以回應您的‘陽春’之雅。若找人代替,不知是否可行?”彭好古爽朗地回應道:“一切全憑您安排。”客人接著問道:“萊州城可有聞名遐邇的妓女?”彭好古搖頭答道:“沒有。”
客人聽後,沉默了許久,然後轉頭對書童說道:“方才我喚來的一個人,此刻想必就在門外,你速速去將她引進來。”書童領命而去,不多時,果然見一女子在門外徘徊不定。書童將她帶了進來,眾人抬眼望去,隻見這女子年方十六七歲,生得眉如遠黛,目若秋水,容顏絕美,宛如天仙下凡。彭好古見了這女子,驚得瞠目結舌,趕忙起身將她扶著坐下。女子身著一件柳黃色的披肩,隨著她的動作,一陣清幽的香氣瞬間在屋內彌漫開來。客人見狀,輕聲慰問道:“姑娘千裡迢迢而來,想必這一路頗為辛苦。”女子聽了,含著笑輕輕點頭,那模樣嬌羞動人。彭好古見此情景,心中覺得十分奇怪,按捺不住好奇,便開口仔細詢問起來。客人笑著解釋說:“您這地方苦於沒有佳人,這女子乃是我剛才在西湖的船上叫來的。”說罷,他轉頭對女子說道:“剛才在船上你所唱的‘薄幸郎曲’,實在是精彩絕倫,可否再為我們唱上一遍?”女子聞言,朱唇輕啟,婉轉吟唱道:“薄幸郎,牽馬洗春沼。人聲遠,馬聲杳;江天高,山月小。掉頭去不歸,庭中空白曉。不怨彆離多,但愁歡會少。眠何處?勿作隨風絮。便是不封侯,莫向臨邛去!”那歌聲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令人陶醉。客人這時從襪子裡取出一支晶瑩剔透的玉笛,隨著女子的歌聲開始吹奏起來。隻見他指法嫻熟,氣息悠長,笛音與歌聲相互呼應,相得益彰。待到曲終,笛聲也隨之停止,餘韻卻仿佛仍在空氣中縈繞,久久不散。
彭好古目睹這一切,驚歎得張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攏,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說道:“從西湖到此地,何止千裡之遙,您卻能如此迅速地將她招來,這等神通,難道您不是神仙嗎?”客人微微一笑,謙遜地說道:“神仙二字,我可不敢當。但於我而言,視萬裡之遙如同家門之距罷了。今晚西湖的風月美景,比以往更加迷人,咱們不能不去觀賞一番,不知您是否願意跟我一同前往?”彭好古心中早就對客人的奇異本領好奇不已,想要一探究竟,便毫不猶豫地欣然答應道:“能與您同去,實乃我莫大的榮幸。”客人又問道:“那咱們此番出行,是坐船去還是騎馬去?”彭好古略一思索,想到坐船更為安逸舒適,便回答說:“我願坐船。”客人點點頭,說道:“在此處叫船距離較遠,不過在這天河之中,應當會有擺渡之人。”說完,他把手向著空中一招,大聲喊道:“船來!我們要去西湖,價錢不是問題!”他的聲音剛落,沒過多久,隻見一隻五彩斑斕、美輪美奐的船,宛如從空中悠悠飄落一般,周圍煙雲繚繞,如夢如幻。眾人紛紛登上船,入眼便看到一個人手持一把短槳,那槳的末端密密麻麻排列著修長的羽毛,形狀恰似一把精美的羽扇。那人輕輕一搖槳上的羽毛,便有陣陣清風徐徐拂來,令人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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