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而黯淡的陽光透窗而入,灑落在金絲楠的桌案上,泛起一層水波樣的金色光芒。
趙益禎背身而立,整個人都有些蕭索。
李敘白走進殿中,行了個禮,便沒敢再多說多動了。
趙益禎聽到動靜,轉身看了李敘白一瞬,突然冷聲道:“這會兒知道怕了,早先來蠱惑朕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怕?”
李敘白從趙益禎的話中聽出了戲謔之意,便知道他並沒有遷怒於自己,搖了搖頭道:“微臣不怕。”
趙益禎看著李敘白,輕輕透了口氣:“你不怕,可,朕怕。”
“”李敘白短促的“啊”了一聲,疑惑不解的問道:“陛下,怕什麼?”
趙益禎並沒有回答李敘白的話,有些失落,又有些興奮道:“方才二郎以一敵眾,讓朕”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克製住了。
李敘白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趙益禎在怕些什麼了。
恐怕,這就是世人常說的,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吧。
“陛下,微臣出身不高,眼界狹窄,想的做的難免都不夠周全,陛下這是嫌棄微臣了?微臣冤啊。”李敘白裝起糊塗,一臉委屈。
“”趙益禎氣笑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李敘白的頭頂:“你看看你給真惹的禍,讓朕怎麼替你善後!”
李敘白滿不在乎道:“陛下不必為難,大不了讓他們套微臣的麻袋,多揍幾頓就得了。”
“那你的意思是說,朕還得給你準備上好的金瘡藥?”趙益禎接口道。
李敘白重重點頭:“陛下聖明,太聖明了。”
趙益禎笑了:“看你那狗腿樣兒。”
“微臣不是狗腿,微臣是龍爪。”李敘白拍起馬屁來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龍爪,”趙益禎“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都說武德司是朕的爪牙,二郎,當朕的爪牙,你覺得委屈嗎?”
“委屈什麼?微臣不委屈,能被陛下視為爪牙之人,都是極為信任之人,微臣定然不會辜負了陛下的這份信任的。”李敘白很能理解趙益禎心裡的糾結,作為一個明君,身邊是不該有這種監視百官的爪牙機構的存在的,可作為一個帝王,這種機構是有存在的必要性的。
畢竟,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
趙益禎微微點頭,對李敘白的這種態度頗為欣慰:“二郎對武德司這次的事情,有什麼想法嗎?”
李敘白神情凝重道:“陛下,原本微臣等以為那具焦屍就是阿蠢,今日仵作再次剖驗才發現疑點,排除了是阿蠢的可能性,微臣以為,阿蠢還在汴梁城,並沒有出城。”
“哦,為什麼?”趙益禎饒有興致的問道。
李敘白思忖道:“盛大人和鄭校尉已經審了好幾遍了,阿笨對這件事隻知道個大概輪廓,其中的詳情是一問三不知,而被微臣當場拿獲那兩個接頭之人,聲稱自己是拿人銀子替人消災,是替人來接貨的,更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三個人在武德司的嚴刑拷打之下,仍然沒有改口,微臣覺得,他們說的大半都是實話,阿蠢大費周章的設了這麼個金蟬脫殼的局,若隻是為了順利出城,豈不是有些太浪費了,微臣覺得,定然是他要交出去的東西事關重大,而真正的接頭之人也是在朝廷的嚴密監視之下的,所以他才故弄玄虛,為的就是引開武德司的注意力,讓他能夠順利的將東西交出去,換取他想要的好處,至於出城,其實即便關閉了四門,還是有不少可以出城的法子的。”
趙益禎點了點頭:“二郎說說看,除了走城門,還可以怎麼出城?”
李敘白心神一凜,鄭重其事道:“陛下,偌大的汴梁城,總有那麼一兩個是排查疏漏的死角的。”
“比如說?”
“比如說,有著無數出口通往城外的地下暗渠,”李敘白胸有成竹的續道:“再比如,按規矩要連夜送出城安葬的身故之人。”
趙益禎舒心的透了口氣,沒有再問這件事情,反倒問起了彆的:“二郎,你聽說過韓司使要入內閣的這個消息嗎?”
李敘白愣了一下,趙益禎用的是“消息”,而非“流言”,看來韓炳彥要入內閣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微臣聽說了,”李敘白笑了起來:“不但聽說了,還看了一場戲。”
趙益禎“哦”了一聲,興致勃勃的問道:“什麼戲,說來聽聽?”
李敘白煞有其事的斟了一盞茶,擱在趙益禎的手邊,又將點心盤推了過去,才一五一十的將當日議事廳裡發生的一切說了,著重描述了自己撒潑打滾的模樣,和盛衍明後來聽說此事後,對自己的提點。
趙益禎的臉色徹底的陰沉了下來。
他知道武德司的探事司和兵事司素來有些齟齬,內鬥的厲害,但沒想到已經白熱化到了撕破臉皮的地步了。
看來有些人的野心被養的太大了,已經成了禍患了。
他問道:“二郎覺得,韓司使之後,誰最適合做武德司的司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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