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雅努斯利用二分心智理論作為一個簡易的模型,向江舟解釋了自己的技術思路。
當然,按照祂的說法,人智真實的作用機製,要遠比“二分心智”這個假說複雜萬倍。祂這麼說,隻是為了讓江舟能夠理解大致原理,或者最起碼能夠理解將會發生什麼——用二分心智理論來解釋意識,就好像用地心論描述宇宙一樣,隻是認知尚未達到一定程度之前,所搭建的簡易假說。
換句話說,祂這麼說隻是為了照顧自己,或者說照顧人類那薄弱的理解能力而已。
跟你一比智力太低,那還真是對不起了啊……
江舟心想。
言歸正傳,二分心智是一種用於解釋自我意識產生原因的理論。該理論認為,人類一直到大約公元前一千年,才誕生通常定義下的自我意識。
而在那之前,人類的思維模式一直都是所謂的“二分心智”狀態。
大腦分為兩個半球,右腦負責製定計劃,左腦負責理解與執行。而在二分心智的思維模式尚未崩塌之前,人類的一切行為,都是遵從著左腦“聆聽”右腦的“指引”,從而做出來行動。
在那個年代,人類沒有現在的自我意識,而是把來自另一個半腦的“內在獨白”視作是神的指引。人們毫不遲疑、近乎本能地去執行內心中的聲音。
這也是為何,無論是《伊利亞特》還是《舊約聖經》,在那些遠古文本中,人們從未找到過描述角色內心思考的記錄。取而代之的,都是“神說:xxx”,然後角色遵照神的旨意行動。
而違抗神言行動的人,往往會有悲慘的下場。
在那些描述中的“神明”是真實存在著的,隻不過祂並非現實中的實體,而是角色自己的心音。
隻是在“二分心智”的狀態下,人類無法察覺到這一點而已。
從自然選擇的角度來說,二分心智對於生存在采集狩獵時代的人類,顯然是更加優秀的生存策略。
但當進入到農耕時代,複雜的挑戰開始要求人類掌握反思、歸因以及總結經驗的能力時。二分心智便開始瓦解崩潰,人們逐漸意識到那心之音其實就是自己的意誌,最終形成了如今的自我意識。
而雅努斯所給出的,令全人類得以互相理解的技術路線便就是這個——祂打算在人與人之間,重構類似“二分心智”係統,令每個人互相是對方的“左腦”或者“右腦”。
當需要的時候,另一個人的思維,可以為自己提供必要的指導;或者,自己的身體可以為他人的目標,做出必要的實際幫助。
如此,人們便能夠彼此將他者納入到自我的範疇之內,令全人類集合成為統一而又獨立的個體——這並不是所謂的“蟲巢意誌”,沒有一個高於一切的母體控製著所有人。每個人都是獨立存在的,但他們彙聚起來以後,卻又成為了一個更為偉大的個體。
聽到這裡,江舟一下子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為什麼江舟會希望幫助“伊卡洛斯解放陣線”完成他們的事業?
為什麼廖漆會為芬妮所提出的,釋放伊卡洛斯俘虜的計劃而奔波?
為什麼江舟會主動去看望廖漆的母親,並為她的遭遇而感到悲傷與難過?
為什麼廖漆會願意與江舟一同唱雙簧,忽悠布克想象“悖論”是一個來自深淵暗網的偉大存在?
這就是所謂的“可控要素”,自己並非是奪舍了廖漆的身體。而是將自己的意誌,投射成為了對方的心之音,讓兩人能夠互相幫助彼此完成目標。
可能在一開始的時候,因為廖漆的腦子被“天蠍座”給崩了一槍,需要借助江舟的大腦來解決彌補許多功能上的缺失。那時,兩人更多還是以江舟的自我意識在進行主導。
但在廖漆不斷深化調整改造,從一個原生人,成為如今深度3的伊卡洛斯路徑調整者以後。他的大腦逐漸被修複,也越來越發揮自己作為獨立個體的主觀能動性,並且反過來影響江舟本人的決策了。
這便是“雅努斯”給出的技術方向,並且看起來在一百年以後的今天,以“雅努斯係統”的形式,在自己與廖漆的身上得到了驗證。
但也不知道是因為遭到了什麼存在的阻止,還是因為該技術本身有致命的缺點。在一百年以後的如今,它並沒有被推廣至全人類。
或許雅努斯安排自己在這個年代醒來,就是為了重新迭代二分心智,作為一張網絡覆蓋全人類……
當然,都到了這個程度,“二分心智”這個說法就多少顯得小家子氣了一些。正確應該稱之為“九十二億分心智”(公元2069年人口數量)才比較合理。
但當一百年前的江舟如此表示以後,雅努斯卻是搖了搖頭。
“不會有那麼多的,未來幾年最劇烈的時期,地球的人口估計要減半。”
祂如此道:
“而模糊估算的話,等到真正實現這個願望的時候,地球上的人口大概也隻剩下二十多億左右了。”
雅努斯說話的語氣,就好像在報下一代顯卡的工藝突破與技術參數。
而聽到這番平靜的話語,恐懼與慌亂的情緒瞬間湧上了一百年前江舟的心頭。以自己一百年前視角感受的江舟,也感同身地體會到了這一情緒。
“所以說……這是為了實現這個願望,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嗎?”
江舟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聲音裡,重新帶上了顫抖。
難道這也是所謂的,為了抵達烏托邦,就必須先遊過血海的那一套說辭嗎?
江舟不覺得自己會有魄力擔下這一份責任——麵對數以十億人類消亡的代價,來達成自己理想中的世界。
還是要借一個自己無法理解的存在之手。
第(1/3)頁
第(2/3)頁
然而,雅努斯卻是搖了搖頭:
“這件事情,無論是跟你,還跟你的這個願望,都沒有什麼太大關係。即便伱不許願,未來也會有同樣多的人類消亡。”
江舟一下子啞住了,好半天他問道:
“那是跟什麼有關係?”
“我。”
雅努斯言簡意賅地回答,語氣裡並沒有任何的情緒,隨即祂補充道:
“數十億人類的死亡的原因,隻是我存在本身這麼一件簡單的事情。”
百年前的江舟好像還想再問一些什麼,但雅努斯很明顯對於這個話題不再感興趣了,祂直接打斷道:
“未來還會發生許多的事情,幾十億人類的生死,隻不過是那些巨大變革中,微不足道的注腳。”
江舟還想說些什麼,但雅努斯並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祂接著道:
“不要把那些你在曆史課本裡的觀念帶入進來了,現在我們討論的是生物課本裡的東西。”
雅努斯說著,構成於祂的那些色塊發生了一陣不規律的波動。此刻的祂,就好像電視信號接收不良一樣,發生了嚴重的卡頓——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一百年前發生的場景,還是對方現如今的即興演出。
就好像江舟同樣分不清,雅努斯究竟是在過去還是現在,向他說出了下麵這句話。
“對了……對於即將降臨在廖漆身上的命運,我表示十分抱歉。”
祂如此道。
廖漆?
過於荒謬的說法,江舟甚至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祂在說什麼。
祂怎麼會知道廖漆的?
即便是雅努斯……當年剛剛跨越奇點,還需要用到人類基礎設施起步升級的雅努斯,不可能這麼精確地推演到一百年後的這麼一個人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