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沈東生
1、
汪家的門外頭,電話亭的寧波老頭,舉隻鐵皮喇叭筒,套在嘴巴上,叫不敗地叫著,“寶寶電話,李鶯鶯有急事體,叫儂馬上回電!寶寶電話,李鶯鶯有急事體,叫儂馬上回電!”叫得整條弄堂都要聽到快了,叫得左鄰右舍心煩意亂,都在講:“寧波老頭叫得煩煞了。”
汪家屋裡廂,汪家好婆就是不許寶寶去接電話。
汪家好婆本來就是要寶寶收心,為了艾米麗,為了寶寶和艾米麗的婚姻,汪家好婆一門心思要阻攔寶寶跟李鶯鶯的往來,就是要堅決掐斷寶寶和李鶯鶯的關係。不管三七二十一,態度強硬,絕不讓步。
偏偏,早不來電話,晚不來電話,就在這個檔口,李鶯鶯來電話了,
汪家好婆一聽是李鶯鶯來電話,心裡更加光火,想想兩個人剛剛分手,電話就追過來了,熱絡得分不開了,再熱絡下去,就要拆人家了,這還了得?汪家好婆眼烏珠盯牢寶寶,瞪得滾圓,眼睛裡快要冒出火星來了。
寶寶避開汪家好婆責難的眼光,人也不敢動,心裡卻惦記著,李鶯鶯突然打電話過來,肯定是有啥突發情況。
憑寶寶對李鶯鶯的了解,曉得李鶯鶯不是見錢眼開,見色不放的女人。也不會無聊得特意打隻電話過來,為了聊聊天,拉拉家常。不是,李鶯鶯絕不是這種女人。
在思南路咖啡館裡,寶寶看到李鶯鶯追隨著一個陌生男人,神神叨叨地跑出咖啡館那一刻起,就揣測著會出事體。果然,如果不出意料,是出事體了。李鶯鶯打電話過來肯定是發生了突發的事體,寶寶心裡明白,李鶯鶯的這隻電話是非接不可的。
汪家好婆卻橫刀立馬,攔在寶寶的門前頭,大有當年趙子龍橫槍跨馬,立在了長阪坡上的架勢,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腔調。
看來,李鶯鶯的這隻電話來得真不是個辰光。寶寶真不曉得哪能脫身去接電話。
汪家好婆和寶寶就這樣對峙著。
看看眼門前的架勢,有點無解,麻煩有點大。哪能辦?
2、
李鶯鶯確實攤上了大事體,急得煞人的大事體。一時沒有了主張,想求救,腦子裡兜了一圈,也隻有給寶寶打隻電話求救才靠譜。
李鶯鶯在醫院裡東奔西跑,尋電話。老底子,隨便啥地方,電話都少,跑得滿頭大汗,才打聽到醫院辦公室裡有電話,急吼吼奔進去,請求借打一隻電話。
不料人家連眼睛也沒有看伊一眼,講:“電話一律不對外的。”
李鶯鶯央求講:“幫幫忙,通融一下,實在有急事體。”
人家依舊沒有抬頭,依舊一邊忙著自家的事體,一邊講;“到醫院裡來的的人,啥人不是有急事體?醫院電話是應急用的,出了事體啥人負責?”
看來沒有通融的餘地。
李鶯鶯想想也是,醫院裡每天有多多少少病人和家屬進進出出,統統都有急得煞人的事體,醫院裡的電話一旦對外開放,肯定要釓得癱掉了,真會出亂子的,所以李鶯鶯也不硬纏,不再勉強人家,趕緊朝醫院外跑。
李鶯鶯是在醫院邊頭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
李鶯鶯先是電話打到寶寶的公司,公司裡同事講寶寶屋裡有急事體,已經回家了。李鶯鶯隻好馬上給寶寶屋裡打傳呼電話,一記頭記不起來電話號碼,電話號碼是寶寶新給的,記得寶寶是寫在伊的電話號碼薄上的,在包包裡。伊用肩膀把話筒夾在耳朵邊頭,從包包裡翻找著電話號碼……
在一邊等著打電話的人閒話就講得難聽起來:“又不是儂屋裡的電話,霸牢子不放,算啥名堂精。”
李鶯鶯更加急了,一急,額骨頭上的汗一個勁地流著,汗水把話筒都浸濕了,汗水順著話筒淌了下來……
越急越亂,尋了叫關辰光,才好不容易找出了電話號碼,打完電話,話筒還沒放下,就被等著打電話的女人人從伊手裡一把搶了過去,那女人接過濕漉漉的話筒,朝李鶯鶯白了一眼,掏出手絹,把話筒仔仔細細地擦了一遍,然後把手絹扔到了牆角落的垃圾桶裡……
調轉其他人肯定要吵相罵。李鶯鶯隻好當著沒有看見,不響,立在牆邊等回電。
管電話亭的老阿姨朝李鶯鶯講:“喂,講儂,回電到外頭去等。”
李鶯鶯歎了口氣,隻好擠出公用電話亭,在門邊頭等回電。走出門口一看,門外頭還排了一串要打電話的人,醫院邊頭,打電話的人特彆多,大概都有急事體,難怪大家都要發急。
李鶯鶯立在門口頭,探著頭朝裡廂望,眼睛緊緊盯著正“打電話的女人”,盼著伊快點打好電話,打電話的女人一刻不放下電話,就等不來寶寶的回電,後果就會很嚴重……
打電話的女人竟然聊起了天:“哪能,禮拜天一道到“紅玫瑰”去做頭發好伐,李小姐昨天去做的頭發,好看得來,沒有閒話講了……喔唷,小籠嘛,當然吃南翔的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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