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你大伯娘送來的。”
程鳶瞬間變了臉色。
程知連忙補道“你大伯娘是特意來道歉的,說先前之事是衝動上了頭,你奶奶那裡也同意了你改姓之事,改就改了,日後咱們兩家還是可以多多走動。”
程知說完,越說到後麵越沒底氣,因為程鳶的臉色徹底變黑了。
她忍不住開口解釋道“鳶兒,娘是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交惡容易交好難,而且一個村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程鳶靜靜聽著她說完,黝黑的眼珠子看不出喜悲,隻是聲音裡隱隱帶著泣音,
“所以爹將你買來,對你施暴;大伯偷咱們家的救命糧;大伯娘眼睜睜看著我們一家餓死也不願施舍一點米;奶奶在全村人麵前詆毀我。可能還不止這些事,大伯娘來說幾句輕飄飄的話,娘你就當過去了?”
“你怎麼這麼好欺負啊!”
程鳶比程知更先紅了眼眶。
程知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我……”
一陣陣刺鼻的焦糖味從鍋裡傳出來,感受到焦灼的氣氛,小小的程鵠臉上的笑也漸漸消失。
他眼裡帶著慌張,看看阿姐又看看娘,一把抱住程鳶的大腿。
“阿姐,娘說你這兩日辛苦了,是想做糖葫蘆給你吃,你不要生娘的氣,要生就生鵠兒的。”
程知僵硬地低下頭,“不是鵠兒的錯,是娘想岔了,給鳶兒做吃食,不該要她們的……”
程鳶也是身子一顫,隻是她咬了咬唇,掰開程鵠,扭頭走了出去。
沒一會兒,她又走了回來。
程知抱著鵠兒在無聲地流著淚,見她進來,連忙抹乾了淚。
但程鳶目光筆直,沒看她一眼,將煎藥罐和藥一並拿了走。
程鳶感覺得到一股視線一直跟隨著她,但心中的一股氣讓她不願回頭,甚至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她腳步聲極響,一路走到院子裡。
謝言祉又被嚇了一跳,將剩下的瓜子緊緊攥著,目光跟隨著她,注意到她幾乎冷酷的臉,心下暗道不好。
謝庭筠倒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謝言祉有話想說,但顧忌著,隻好又吞了回去。
直至太陽西落,程鳶端著藥碗離開,謝言祉才偷偷探進去個腦袋。
隻不過下一秒就被謝庭筠揪了回去。
“人家的家事,彆管。”
謝言祉嗷了一聲,而後整理了一下亂掉的衣裳,“不是,爹,我好像看到謝長祗躺床上呢,程鳶她煎藥是給他喝?”
“病了?”
謝庭筠眼睛也沒眨一下,像是隻是聽到他說謝長祗吃了飯一樣平靜,繼續磕起了瓜子,胡子一顫一顫。
先前在京城之中,看不上這婦人小兒的吃食,沒想到如今竟覺得有些上癮。
“他又不會痛,病了吃藥也白費,還不如給我買點吃的,我快餓死了。”
謝言祉抱怨著揉了揉肚子。
原先以為兩人趕集回來就能吃上飯了,誰知出了老太太那檔子事,錯過了用午膳的時間,唯鄰裡路過分了點瓜子,還有那個胖乎乎的薑大伯娘來送了些山楂。
好不容易等程鳶回來,結果卻是煎了半日的藥,看她臉色不好,也不敢去觸黴頭。
——
“長祗,長祗。”
破敗的院落裡,屋簷下結了不少冰柱子,透風的屋內,床榻上一條幾乎全是補丁的被子凸起一大塊,還有一雙長滿凍瘡的腳露在外麵。
“長祗,長祗。”
被子緩緩掀開一個角,露出一雙水潤的眼睛,眼底帶著警惕,一撮呆毛翹起。
不知從哪兒來的冷意凍的他瑟瑟發抖,縮在角落裡,嘴唇被咬破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