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五點半。
窗外的天空還是深沉的墨色,整個城市依然在沉睡。
李平生已經睜開了眼睛。
沒有半分賴床的意思,他起身,衝了個澡,換上了一身乾淨的休閒裝。
徑直走向酒店一樓的早餐廳。
遇到褚六合就是在這裡,他還想碰碰運氣。
這個時間點,餐廳裡空無一人,隻有幾個服務員在做著準備工作。
他找了個靠窗的安靜位置坐下,要了一碗白粥,兩根油條,一碟小菜,然後便靜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天色由墨色轉為魚肚白,再到天光大亮。
餐廳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衣著光鮮的商旅人士們低聲交談,刀叉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平生麵前的白粥已經見底,他卻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他隻是安靜地坐著,看著窗外,極有耐心。
將近七點。
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的身影,不急不緩地走進了餐廳。
老人精神矍鑠,目光平和,正是褚六合。
他像是沒看到李平生一樣,自顧自地取了餐,選的也是一碗白粥,幾個小籠包。
然後,他端著餐盤,像是隨意選擇一般,徑直走到了李平生的對麵,坐了下來。
“你小子,起這麼早?”
褚六合的聲音很平淡,沒有看出來是在聊天。
“不是起來的早,是想感謝老爺子。”
李平生笑了笑,將昨晚在麒麟閣發生的一切,簡明扼要地複述了一遍。
從譚日月發難,到他拿出視頻證據,再到最後對方低頭認錯。
他講得很平靜,隻是陳述事實。
直到李平生說完,褚六合嗬嗬笑道:“其實,昨天你剛出來,我就知道了。”
李平生登時心頭一震。
昨天剛出來,老爺子就知道了,那臥底是誰?
褚六合看著李平生:“平生,這次你做得不錯,借力打力,化被動為主動,是個好獵手,但我有兩句話送給你。”
褚六合伸出兩根手指:“第一句:看人要準,出手要狠,但在這之前,要先學會看路。”
李平生在心中默念著這句話,細細品味。
看人,出手,是術。
而看路,是道。
是看清前方的方向,是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是洞悉整個棋局的走勢。
看不清路,術再高明,也隻是無頭蒼蠅。
“第二句呢?”李平生追問。
褚六合端起茶杯:“權力不是為了讓你踩人,而是為了讓彆人,踩不到你。”
裴錢也曾說過,權力是保護自己的利器。
但褚六合這句話,格局顯然更高。
不主動欺壓,但擁有不被欺壓的資本。
這是一種底氣,一種境界。
褚六合說完,端著盤子:“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在官場好好走,我會一直看著你。”
“咱們的路,還長著呢。”
說完,褚六合便邁著穩健的步伐,離開了餐廳,留下李平生一個人,坐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麒麟的風,才剛剛吹起。
看路。
不被踩。
他默念著,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他剛想起身離開,口袋裡的電話,發出了一陣急促的震動。
嗡嗡——嗡嗡——
“平生?”
電話那頭,是剛上任的常務副縣長,沈主任。
但此時他的聲音裡說不出的著急:“說話方便嗎?”
“方便,怎麼了?”
李平生就知道不好。
因為沈主任給自己打電話,絕不是什麼好事。
“哎,我也不想的!”
沈主任的聲音猛地壓低:“剛剛接到省辦的緊急通知,有、有領導要來咱們開發區視察!”
“省組織部的重天明,重部長,要來!”
“還有……省委的程輝,程副書記!”
“省委宣傳部的常部長!”
李平生的瞳孔微微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