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裡對你的工作還是滿意的,小汪你做事呢,有時候是直了點,但那都不是什麼大毛病,總體工作還是任勞任怨的。”賈處長繼續說道,繞著圈子。
將近兩年的工作,得到的一句評價,就是“任勞任怨”,我感覺悲哀,但又無可奈何。
我沒有說話,繼續聽著賈處長說:“廠裡很重視青年人才的培養,你呢,在供銷處已經乾了兩年多了,供銷處的工作也很熟悉了,為了讓你得到更全麵地鍛煉和培養,廠裡決定將你調到車間工作,以便熟悉生產的情況。過兩天人事處會有正式的調令給你。”
領導說話都是很講“藝術”的,明明是被下放,還美其名曰“鍛煉和培養”,也讓我再一次明白,話怎麼說,永遠是掌握在當權者手裡的。
雖然胡悅提前提前給我透露過這個信息,但是當真正這個消息正式像我宣布時,我還是感到胸口劇烈地翻騰。我,廠裡唯一的一個重點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居然受到這種待遇,我到底犯了什麼錯,工作這麼踏踏實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就是因為隻是提了點不合領導心意的意見,就要受到這種對待嗎?進廠兩年多了,但現在的我和進廠時比,機會和境遇反而大大倒退了。我感到這個社會的陰暗和不公平,但更令人絕望的是,我對這種陰暗和不公平沒有任何辦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隻有任人宰割的份。
人事處的調令很快就下來了。我在辦公室整理東西準備去三車間報道,周德治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汪,我很欣賞你的為人,可不能因為一時的不如意而改變自己做人的原則呀!”
周德治這個平時不怎麼說話的人,在人人都躲著我的時候,反而主動來找我說話,不由得讓我感覺一絲溫暖,但那絲暖意也就像冰天雪地裡劃燃一根火柴,溫暖太過有限,而且時間持續太短,並不能抵禦漫天的嚴寒。
到三車間報到的時候,車間主任宋大剛並沒有在辦公室,卻看到祝麗珊在,我這才想起祝麗珊是在三車間工作。祝麗珊看到我也很吃驚,看來她還不知道我要調到三車間的事情。祝麗珊站起來,問我:
“大帥哥怎麼想起到我們車間指導工作來了?”
我有些慚愧,從供銷處調到車間確實是很丟臉的一件事情。但我也不得不說實話:“彆亂說,我是調到三車間,找宋主任報道來了。”
祝麗珊說:“你怎麼也來三車間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你一個女孩子都能來。”我不自覺竟然冒出這麼一句。
“女孩子怎麼啦,女人也不比男人差,還說過女人能頂半邊天呢。”
“好啦好啦,半邊天同誌,我認輸還不行嗎,宋主任到哪裡去了?”
祝麗珊這才緩和了口氣,說:“宋主任去檢查生產情況了,你先坐一下吧。”
我這才仔細打量了這個辦公室的情況,這個辦公室就在廠房裡麵隔出來的一個空間,顯得有點狹窄,有三張辦公桌,除了祝麗珊的辦公桌以外,其餘兩張沒有人坐在那裡,後麵的一張應該是宋主任的,辦公桌上有些散亂,堆著一堆文件和樣品。辦公室的一角擺著一張沙發,顯得有些破舊。我就走過去坐在那裡。
過了一陣宋主任回來了,還穿著工作服。看到我,笑了笑,說:“小汪來了。”
我趕緊站起來叫了一聲宋主任。宋主任招呼我坐下,轉過身擦了擦手,又拉了張凳子在我的對麵坐下,這讓我感到詫異,工作兩年多來接觸的領導都不是這樣的,就連林小龍,也從來是我轉過凳子去跟他說話,或者乾脆站在他辦公桌旁邊說話。
宋主任看著我,說:“小汪,你的情況我知道了,不管你是什麼原因調到我們這裡來的,我都歡迎。你也不要有思想包袱,你以前的工作情況,我多多少少了解一些,不管彆人是怎樣看你的,我這個人就喜歡你這樣踏踏實實工作的人,生產工作也很重要,也很能鍛煉人,關鍵就看你自己的態度了。”
我簡直感動的要熱淚盈眶了,在這幾天備受折磨的煎熬後,聽到有人而且是你今後工作的領導這樣說,竟讓我產生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此刻,我覺得宋主任那麼親切,跟我平時見到他幾次時他嚴肅的樣子完全不同。
很快,我就融入了車間的工作。宋主任是多年的車間主任了,經驗很豐富,工作很嚴謹,也很關心我。跟祝麗珊相處很融洽,祝麗珊很活潑,我們經常開玩笑,也給車間辦公室帶來了活力。車間辦公室主任也是一個老同誌叫張國慶,工作和為人風格跟宋主任差不多,也很好相處。
在車間的工作,主要就是和生產計劃處銜接生產計劃,檢查生產情況和工人的工作情況,和儲運處協調產成品的儲運問題。除了工作環境有點化工產品的刺激性氣味以外,其他還好,工作很實在,讓我覺得很充實。工人們也很實在,很好相處,時間久了,我跟他們建立了很融洽的關係。
車間良好的工作氛圍和充實地工作,使我感到放鬆。一度甚至覺得呆在車間比原來在供銷處工作好,覺得就一直在這裡工作,實實在在乾點事情也好。但偶爾空閒時想到自己被“下放”的性質和看不到一絲光明的前途,還是會覺得有一陣陣的悲哀和痛苦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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