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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夜做出來的荷包,芍藥繡的精致生動顏色漸變,針腳也細密,就算是縣城的繡娘,也比這稍微遜色。
他不是江墨那樣愛炫耀出來的人,廚藝和繡活都隻有自己知道,這些都是娘教給他的,江雲想好好保留下去,算是為數不多對親娘的念想。
繡完荷包已經大半夜,外麵淅淅瀝瀝下起了雨。江雲神色茫然不安,不知如何度過寒冷的一晚上。
劉桂花薄待他,隻給他拿了一床幾乎沒有厚度的被子,晚上隻能睡在厚厚的茅草上禦寒。冬天的棉衣看著厚實,其實裡麵塞的全是蘆葦柳絮,外人瞧著暖和。劉桂花既省了錢又博得了名聲。
江雲聽著屋外的寒風,蜷縮身體抱住自己,沒力氣思考以後怎麼辦,好像擺在他麵前的就是一條絕路。眼下,隻能想想下一頓怎麼吃飽才好。
雨後春筍冒頭,他打算明天偷偷上山,挖筍帶到鎮上賣。這場雨後的筍雖然不多,但是也是一年開頭難得的山珍,尤其受鎮上人的喜愛,也能賣不少銅板。
過兩天就是阿娘的忌日,她臨終的心願就是把自己帶回桃花鄉。阿娘去世是在早春,正是桃花始盛的季節。
江雲那時候太小,阿娘死了父親一滴眼淚也沒流。最後隻有他去外祖家請親戚回來拉人,買不起棺材一張草席就裹了,七歲的江雲一身白麻衣,嚎啕大哭跟在人群最後麵。
下葬的地方是在桃花山上,那裡一眼望去花海無儘,繁花落下又是碩果累累和遠處青山。
他要挖些筍子變賣了,有了銅板才能買香燭貢果。
揣著明日的計劃入睡,柴房破碎的窗吹進冷風,江雲把所有茅草鋪在身上,又在薄被下麵蓋了一層茅草。把自己嚴嚴實實縮在草堆裡,閉眼不太安穩睡去。
夢裡睡的很不踏實,他一會兒夢見自己被劉桂花打死了,大口喘息醒來背後已經汗濕了。再閉上眼睛卻有看見有人在河裡掙紮,岸上都是人。
江雲跑到眾人麵前,讓他們救人。可是他們仿佛沒有看見自己,直到江雲半透明的手穿過一個默默看著跳水小哥的胸膛。
自遠處傳來一陣雞叫的聲音,江雲才從光怪陸離的夢醒來。
窗外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林子裡發出幾聲鳥叫,下了雨的山間雲鎖霧繞,仿佛隱世仙境。
江雲不知道仙境是什麼,隻聽到走一次江墨看出無意間念了出來。
他好奇問江墨:“墨哥兒,你、你剛才說的仙境是什麼?”
江墨卻翻了個白眼,把書下意識彆在身後,說:“關你什麼事,你又不認字。”
思緒拉回現實,江雲趕緊去廚房做飯。從柴房取了一捆柴,用打火石把引子點燃放進灶膛裡,然後再塞一些乾樹枝子,不一會兒火就旺了起來。
大鐵鍋裡先燒的是開水,水沸騰了舀一勺出來洗臉擦拭。剩下的水放一些雜糧進去,就是一鍋稀飯。
稀飯煮出來湯多米少,每次米都是江墨和劉桂花吃了,他隻得一碗湯。江雲都會偷偷在廚房多喝一碗湯。
中間大鍋裡熱了饅頭,他爹江順德每天去鎮上做工,需要自己帶三個黑麵饅頭。
忙完這些,劉桂花和江墨睡到太陽出來才起床。劉桂花一起床就奔著廚房去了,也不用楊柳枝剔牙,直接端起鍋邊的碗喝了起來。
她兒子在背後看著,眼神裡都是嫌棄,道:“娘你下次先用柳條清牙再吃。”
劉桂花打了個洪亮的飽嗝,“那玩意硌牙,哎呀,吃了也不生病不是。”
等他們吃完江墨才能開始喝湯,吃盤子裡剩下的一點鹹菜。
江墨把他拉扯到屋裡,嚴絲合縫關上門,叉著腰伸出手:“讓你做的東西呢?”
江雲從懷裡掏出繡著芍藥的荷包,一看寓意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江墨扯過荷包,揪住江雲的手道:“這件事情你給我爛在肚子裡,不然我就說都是你做的,到時候看彆人信你還是信我!”
江雲被揪的生疼,憋著淚往後躲,哪裡不知道這是定情的荷包,沒有直接點頭,而是小聲提出自己的條件。
“我、我一晚沒睡,你、能不能跟你娘說,我不去田裡。”
江墨皺眉掃視江雲,不耐煩道:“你等著,我現在去說,真是懶骨頭。”
目的達成了,江雲才吐出一口氣,抹掉眼淚背著小背簍偷偷上山去。
雨後的山裡混合青草泥土的氣息,竹林裡煙霧繚繞,腳下的土地踩起來微軟,是濕潤的。剛上山就看到一兩個竹筍冒了頭,江雲眼露欣喜,趕緊帶著背簍和鋤頭去挖。
他挖的很小心,生怕挖斷了,最後再一點點鏟去外麵的土,長著外殼的春筍就被拔地而出。
扔到屬於自己的背簍裡時,才有了一點踏實感。
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忙著春耕,隻有他單獨上山來了,所以根本不擔心有人和他搶滿山的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