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忙早在中秋前就已經忙完了,這剛過了中秋的鬨熱,村裡還沒真正到閒暇時候,就又被趙家挑起了茶餘飯後的話頭。
趁著天還沒冷透,屋後的河邊被趕來洗衣裳洗菜的婦人占了大半,人一多嘰嘰喳喳的聲音就收不住,聲音大的毫無顧忌。
“你是沒看見,楊家那小子可是親自被縣令大人請去的,縣衙裡縣丞之位空缺了多少年,如今楊家也算是是食俸祿的官宦之家了。”
“這哪能沒瞧見,方圓幾十裡的村子多少年沒出過這樣有出息的人物了,我還聽說有不少人給他家送田地送鋪子,鎮上的宅子裡奴仆都有近十人,還是蘭珍的命好,以後就剩享福的命了。”
“說來還是那家人有遠見,說享福誰也比不過他家,給兒子娶了個舉人的弟弟當兒媳,又給自家哥兒招了個舉人當女婿,這好事兒都攤在他們一家,你說這以後的輩分可怎麼論。”
說這話的婦人才出口就被旁人按了下去,與她蹲在一處的婦人拽拽她的袖子,讓她往右邊看去,急忙低聲打斷:“你沒看見翠蘭也在,現在這話可不能瞎說,官府的人哪能由咱們胡亂議論,傳到縣衙裡被人拿捏了錯處,你等收稅的時候就老實了。”
都是靠著莊稼活命的,當今聖上還算聖明,稅收不會過於嚴苛,家家戶戶不說白麵不斷,但至少雜糧不缺,但他們這兒地處偏遠,皇上的命令在這兒還不如縣令的雞毛令箭好使,說是土皇帝也不為過。
他們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莊稼人,當官的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們活不下去,那婦人顯然也是覺得自己說話聲音太大,望了望四周趕緊噤了聲。
這些話朱翠蘭全然不當回事,洗乾淨手裡的東西瀝了瀝水,站起身就往回去。
那婦人訕笑兩聲,出聲叫住她:“翠蘭,我這兒有些蘿卜,清甜清甜的,你拿回去吃?”
“不用了,”朱翠蘭冷淡道:“我家不缺,你自己留著吃吧。”
說罷轉身就走,不顧後頭的竊竊私語。
這些話早在她同意兩個孩子的事以後就預想過了,她一點兒也不意外,不過她們有句話說的不錯,方初以後就是享福的命兒,有什麼能比得上兒孫福氣更重要的呢,說兩句又不會少兩塊肉。
回到院裡,楊冬湖抱著桃樂在院子當中曬太陽,楊安錦一臉喜氣的圍在他身邊,老太太也難得的坐在院裡,趙洛川給老太太做了個躺椅,半躺在上頭身子一點兒不用受力,這會兒日頭舒服,老太太半眯著眼睛看小輩們說鬨。
外頭那些話朱翠蘭也沒學給他們聽,現在日子正好,沒必要為那些話煩心,楊安辰回來後第二日便找了媒人來向趙方初提親,連聘禮都一並抬了過來,徹底斷了外頭那些人的念想。
“老太太,晌午想吃什麼?一會兒我去做。”朱翠蘭籃子裡挎著的是曬乾的瓠子,淘洗了上頭的灰塵,用麵拌好後慢火煎到焦香酥脆,最是好吃。
老太太今兒麵色還行,聽見朱翠蘭招呼笑道:“我都行,還是問問孩子們想吃什麼。”
“娘,這是乾瓠子?”楊安錦接過她手裡的籃子,得了回應後道:“晌午吃麵煎瓠子嗎?那我去買塊豆腐,用白菜熬個湯吧,省的太乾巴。”
“行,那我一會兒就把瓠子煎上。”朱翠蘭拍了拍身上,坐下來逗了逗睜著一雙大眼睛的桃樂,問道:“方初呢,讓他出來燒火。”
“在屋裡呢,彆叫他了,一會兒我燒。”楊冬湖笑道。
楊家來下聘的聘禮裡跟楊安錦成親時一樣,除了聘金和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還有兩匹大紅色緞子,用來做嫁衣。
趙方初自覺手藝不行,一直沒敢下針,現在那緞子還是嶄新的,一點兒褶皺都沒有,這會兒正在屋裡研究如何繡衣裳呢。
二人婚期定在明年後秋,左右時間上也來得及,趙方初笑盈盈的把料子摸過來摸過去,想著等晚上請教了楊安錦以後再繡。
朱翠蘭知道他正在興頭上,倒也沒強行叫他出來,等日頭正到頭頂,她才淨了手去廚房裡做飯,家裡漢子都忙活著掙錢去了不在,拌瓠子時朱翠蘭就少挖了一勺白麵。
前幾日天氣還溫和些,許是因為到了傍晚落了幾滴雨的緣故,日頭一落竟猛然間冷了下來,非得再加床被子躺在床上才不會覺得冷。
楊冬湖哄睡了娃娃,從櫃子裡抱了床厚被子打算去給老太太換上,平日裡天一擦黑老太太就已經歇息,算著時辰這會兒他還以為老太太已經睡熟了,沒想到進去時老太太還在睜眼坐著。
楊冬湖放下被子,咦了一聲問道:“奶奶你怎麼這會兒還不睡?怎麼坐起來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說著他就要扶著老太太躺下。
“冬湖,你彆忙了,陪我坐會兒。”老太太拍了拍床沿,說話語氣中氣十足的,好像回到了當初沒生病時候。
楊冬湖總覺得她這樣有些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哪不對,隻得聽她的話乖乖坐下,老太太慈愛的撫了撫他的額角,柔聲道:“樂樂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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