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對修治總是好奇的。
和津島家這塊嚴密的鐘表截然不同,他捉摸不透的想法或者行為,都毫無章程,像是完全源自興趣,這樣無所顧忌的自由行為讓我覺得非常、非常地有趣。
但即便這個夜晚如此寂靜,寂靜到適合推心置腹、坦誠秘密,我也一如既往地咽下了所有的好奇心,隻是晃悠著腿問他:“哥哥為什麼不睡覺?”
“這個嘛。”他給出了一個讓我意外的答案:“因為不想做夢。”
不想做夢麼。
大晦日所做的夢,都會在隔日向占卜師描述清楚,以此預測來年的吉凶。
為什麼不想做夢呢,是因為害怕做到噩夢,獲得大凶的結局,還是不想做到美夢,到時候沒有實現相應的願景而落得空歡喜一場呢?
“是麼。”我盯著木屐出神,鞋尖偶爾踢在荒蕪的草地上。
說到底,那些也不過隻是我的揣測罷了,修治真實的想法是什麼樣,我也無從得知。
但是——
在那句淺淡如囈語般的呢喃之後,我穩穩地踩到草地之上,和坐著的修治視線平齊:“你知道嗎哥哥,【藥師】的能力能夠誕生一種藥劑,名叫【爆炸液】,它的作用是引發小幅度地爆炸,濺出的光暈很像煙花。”
“所以……”
“我們一起去把兄長的屋子給炸了吧。”
我誠懇地說:“如果不想做夢的話,那我們一起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吧。”
修治微微彎起唇角:“這是在邀請我做壞事嗎?澪醬。”
“是啊,”我手中出現一瓶淺藍色的藥劑,泛著璀璨的熒光,“所以你要應我的邀約嗎?哥哥。”
靜默在無聲地蔓延,沒有星空的夜晚,隻有遠處始終亮起的燈和手裡的熒光疊在一起,讓我得以看清修治的輪廓。
他盯著那瓶藥劑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開口道,“我其實沒做什麼。”
“什麼?”我一愣,沒反應過來這極度跳躍性的話。
不過也隻是霎那,我忽然一陣福至心靈,意識到他指的是晚宴上那個關於涼姐姐的、沒有下文的話題。
——“如果小澪想聽的話,我很樂意解惑哦。”
——“如果哥哥想說的話。”
修治輕描淡寫地敘述,“花費了一點功夫呢。向津島家的附屬家族轉告了父親對姐姐的死訊很傷心的態度,獲取渡邊家私下產業的具體情報,傳出渡邊家秘密交易的供應商的訊息。”
“好在渡邊家也不算嚴防死守的硬茬,這一些足夠讓他們‘砰’得一聲,”他的手指蜷成一團,像煙花一樣在空中舒展開:“像美味的骨頭一樣被野狗們爭先恐後地分食。”
我不知不覺瞪大了眼。
這樣足夠熟練的挑撥離間、玩弄人心的手段,一時之間,我竟不知道該讚美修治的聰慧還是畏懼他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