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有風,又或許沒有。
夜色濃鬱地像一團會將人吞噬殆儘的猛獸,夏天的晚風還有些涼意,我攏了攏從家裡帶出來的黑西裝,靜默地坐在殯儀館裡。
空氣流淌過一陣冗長的靜謐,零星幾個黑西裝正低著頭,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我會到來。
“有煙嗎?”我側頭詢問身邊的男人。
他們是負責處理外科醫生、鋼琴家、冷血和外交官後事的人,有我同辦公室的下屬,也有隸屬於後勤部的成員。
男人點了點頭,似乎想說些什麼,我猜也許是未成年一類的話……他緩慢地從衣袖掏出一盒煙:“抱歉,隻有這種了,早川小姐。請節哀。”
“謝謝。”我禮貌接過。
上一世,在工作壓力太大的時候,我偶爾會抽煙,排遣掉被老板訓責和連軸轉忙碌的鬱悶。這一世自然不再多提,未成年抽煙總歸是一種不太合適的行為,雖然青年會從來都沒有將我視作未成年,否則也不會有為我留一瓶香檳這樣的想法了。
我不合時宜地微笑了一下。
黑西裝麵麵相覷,我恍然,後知後覺地發現,在死亡彌漫的地帶,抽煙和微笑都顯得極其無禮。
“請先不要將他們火化。”我捏著煙,對大氣不敢出的殯儀館館長再度笑了笑:“雖然,中也……他們也許早就那麼說過。”
從青森到橫濱,坐電車需要花費八個小時的時間。
殯儀館也花了足足八個小時,才將他們碎裂的屍體拚成人形。
我一一掃過他們血肉模糊的臉,不久之前,鋼琴家還邀請過我去參加中也加入港口一周年紀念會,外科醫生送給我厚厚的資料,那是他們費勁了心思找來的,信天翁說會給我留一瓶酒。
我難道真的不知道嗎?
我難道不是在說服自己“不要再輕易給出真心”嗎?
我難道不知道,其實他們壓根沒有彆的什麼目的,唯一的原因是,不是外科醫生所說的什麼“青年會入場券”,而是那句話。
“畢竟,你和中也,是同期進的港口黑手黨。”
“……”
室外的空氣清冷冷的,我走出了門,殯儀館的前方有一片草圃,邊緣地帶種了許多棵鬆柏,影影綽綽地,影子像張牙舞爪的頭發。
煙頭的火星子嘹亮,我默默地吸了口煙,濃煙墮入肺裡,讓這一世第一次嘗試抽煙的我凶猛地咳嗽起來。
但我還是選擇了繼續抽著這一根煙。
我想撥打太宰的電話,但頁麵停在他的名片上,但我始終沒有勇氣直接麵對他。
我打開了中也的電話頁麵。
……也許,他正和太宰待在一起。
我放棄了這個念頭。
信天翁。
“喂。”他很快地接聽了,顯然是正在睡眠,話音裡帶著淺淺的倦意:“早川?”
“我已經到了橫濱。”我快速步入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