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濱常有雨季,今夜也沒有意外地下起小雨。路至半程,雨像鵝毛一般冰冷地飄拂而過,絲絲縷縷浸潤我的臉頰,就像人體縱橫的毛細血管會沁出的血液般細小。
機車轟鳴聲嗡嗡響了很久,頗有一種此次疾行其實是逃離至天涯的意味。燈光明明滅滅,我意識到信天翁還是繞了遠路,從邊緣海域一路穿行到了紅磚砌成的洋樓下。
從凸出的窄門處進入,武裝偵探社正在四樓。
我下了車,仔細整理了一番著裝,這才和信天翁告了彆。
信天翁一手抓著車柄,說道:“有什麼事,記得電話聯係。”
“我知道了,前輩。”我點了點頭:“我會的。謝謝你。”
道了彆,我朝樓棟的方向走去。
“澪。”他忽然叫住我。
停下腳步,我側過身,望著幾米外的青年:“怎麼了?”
“沒什麼。”他猶豫了幾秒,最終撇過頭:“……一切順利。”
機車再度從長街上劃過,於街尾處消失了蹤影。信天翁想說但沒有說出來的話,我興許能夠猜到一二。
武裝偵探社即使看上去相當無害,是對於港口afia沒什麼威脅的機構。但不論如何,它都是存在於橫濱的異能力組織。
之前在這裡寄存藥劑的事情,森先生已然得知,雖然他並未多問或者說責怪,但我……應該在那時候就要刹止住的。
所以,我知道信天翁未曾說出口的話語,或者說忠告更加合適。
——“不要和其他組織交往太過密切”。
我們都知道叛徒的下場是什麼樣。
可是,剛剛的他什麼也沒說。也許是覺得沒有哪個“叛徒”會如此光明正大地聯係背後的組織,也許隻是因為“信任”一類的東西,隻是因為相信我不會背叛afia。
……我沒有去解釋。
或者說,我不知道怎麼樣去和他解釋。
我一邊沉思著,一邊摁亮了電梯樓鍵。
這並不是我第一次來武裝偵探社,對於這間溫馨的辦公室,我不算陌生。
此前,我已經在登上飛機前和與謝野聯係過一次,今夜正好輪到她值班。摁響門鈴的時候,她正在一邊等候我,一邊研究人體解剖相關的醫學資料。
“早川?”和信天翁一樣,她先是對我的裝扮表達了同樣的困惑:“你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
和平日裡常規的黑色西裝或者白色大褂不同,今天的我穿著遮掩身形的寬大連帽衫,不止戴上了衣服本身的帽子,還壓著一頂鴨舌帽遮擋眼睛,大半張臉更是被口罩蓋著。
這也並不怪熟悉我的兩人都會如此驚訝了。
我含糊道:“隻是一些必要的偽裝,瞞過……一些人。”
“我看短信裡說你有要緊的事,這是怎麼一回事?”說著,她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她話音裡似乎蘊著一絲躍躍欲試:“難道說,你叛逃了?”
“……那倒不是。”
“哦,那好吧。”與謝野狀似不在意地應了一句。
那是遺憾吧……與謝野。
我說道:“與謝野小姐很討厭那裡啊。”
“是。”她臉上飛速閃過一絲嫌惡,又意識到了什麼,解釋道:“不要誤會。早川,我並不討厭你。我隻是對某個家夥心存不滿而已。一想到他可能會倒黴,我便由衷感覺到開心,恨不得開一瓶紅酒去慶祝。”
我認真篩選了一番自己認識的人物,如果說我“叛逃”一定會讓誰“倒黴”的話,除了那個人,也不會有彆的答案了。
森先生。
但是,為什麼?
與謝野抬起手,觸碰了一瞬彆在她頭頂的金色蝴蝶發夾。她垂下眼,說道:“這是發生在許多年前的糾葛了,以後有機會再提起吧。現在不是談論過往的時候。”
頓了一下,她說道:“說說你的事。”
見她這樣,我也沒有追問下去,又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不便提起的事。
畢竟,我和與謝野隸屬於兩個組織,如果我猜測地沒錯,她的這段往事,極大可能還和首領有關。
像是微妙的“禁區”一樣,在日常交往裡會避之不提的東西。
我順著她的話將話題偏移到了自己身上:“其實,一時半會,我並不知道怎麼樣解釋。”
“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說。”與謝野帶我去了她的醫務室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她去泡了兩杯茶。
“謝謝。”我捧著熱茶,溫度從指尖傳遞至胸腔,驅散了身體大部分的寒意,我緩慢地說道:“這一次回國的消息,我隱瞞了大部分人……因為。”
“我很不安。”我這麼下著結論。
“不安?”她困惑地問:“為什麼?”
我低著頭說:“因為我不確定未來是否會發生一樁‘大事’,關乎於我人生的‘大事’,如果它發生了,結果很大的概率是糟糕的……”
看著自己的手心,我茫然地說道:“我在尋找破局的方法。”
麵對我邏輯混亂、不知所雲的話語,與謝野隻是端著熱茶,點了下頭:“我知道了。事關你的家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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