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患問:“小妹妹,我問你,這麼冷的天,小溪裡流的水,為什麼冒熱氣?”
“叔叔,你不曉得嗎,這條溪裡的水,是溫泉水呢。”
“溫泉水,可以洗澡嗎?”說到洗澡,無患的身上,好像有千百隻虱子在爬,全身都癢癢了。
“當然可以洗澡,不過,天堂鎮裡,有個鄉規民約,規定隻能在下遊指定的範圍洗。”
“我去洗個澡。”無患說:“小妹妹,你幫我看著這兩隻野雞,如果有人買的話,叫他們等著我回來,再談價錢。”
無患鑽進冬茅叢裡,脫光衣服。走到水深一點的地方,憋了一口氣,慢慢地沉下去,直到憋不住了,才把口中氣泡,一個一個吐出來。
水溫正好合適,無患在水中浸泡幾次後,仿佛,身上千百個虱子,統統停止了騷擾。
洗完澡,無患走回來,那個紮著羊角辮子的小姑娘,手裡捧著一隻野雞,興奮地叫道:“飛吧,飛吧,你自由了,希望你飛得更高一點,更遠一點,最好是飛到自己的親人身邊處。”
第一隻放飛的野雞,“噗!”噗!”“噗!”僅僅飛出十多米,落在小溪邊的小路上,不肯離去,眼巴巴盼望著,小姑娘放飛另一隻野雞。
無患放肆喊:“小妹妹,小妹妹,你再莫把野雞放走了!”說到最後,幾乎帶著哭腔。
可是,小妹妹手中的野雞,撲楞一下翅膀,騰起飛走了。先前落在小溪邊的那隻野雞,騰空飛起;兩隻野雞,飛出一個優雅的弧度,朝著太陽,疾地不見了。
這個時候,整個天堂穀,立刻生動起來,小溪流旁,黑色的豆娘,豹紋翅膀的蝴蝶,一齊朝山坡上的山楂樹飛去,叮在白色的花朵裡;被陽光燒紅的烏雲,被房屋頂上嫋嫋的炊煙穿越。
一大群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各自提著竹籃子,竹籃子裡,有人裝著一大菜碗,有人裝著大半碗菜,有人裝著十來個蒸熟了了紅心紅薯,有人裝著小半籃板栗,有人裝著一個南瓜,有人裝著小半截冬瓜,有人裝著熏乾了豬耳朵,有人裝著一升糙米,有人裝著一袋鹽巴,有人裝著一盒烘糕,有人裝著半袋子紅棗,有人抱著舊衣服,一齊朝無患走過來。
走在最前麵是簞漿庵裡的老尼姑,攙扶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公公。老公公兩頰酡紅,問無患:“小夥子,你那位受傷的伯伯,是怎麼個情況?”
“我苦膽伯伯,打獵的時候,摔斷了一條腿,沒有請水師去接好骨頭,至今還不能正常走路。"
老翁說:“多長時間了?”
“快二個月了。”
老翁對身邊的中年人說:“你快點回藥鋪,抓五劑中藥過來。記住,柴胡、栝樓根、大黃,各十五錢,秦艽、地龍、香附子、牛膝,各十二錢,防風、荊芥、川穹、當歸各十錢,甘草五錢。”
簞漿庵的老尼姑說:“小夥子,細妹子放走了你的野雞,我們天堂穀的老百姓,每家每戶,都湊一點東西,賠償你,夠不夠?”
無患激動地說:“夠了!當真是夠了!太謝謝你們了!我想不通的是,你們這裡的人,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苗族的鄉親們,手牽著手,跳著歡快的錦雞舞,口裡唱著的歌詞,無患一句都聽不懂。舞罷,鄉親們輕輕地放下禮物,向無患施一個雙手合十的禮,轉身走了。
無患問老尼姑:“婆婆,鄉親們剛才唱的是什麼?”
老尼姑憤憤不平地說:“小夥子,你不曉得,我們的先祖蚩尤,真名叫作黎貪,他與炎帝,是共胞共母的兄弟。曆史上,總有些自詡的正人君子,把黎貪當作邪惡之神。誰守護了黎貪的英靈,我們便尊敬他們,崇拜他們!我們的鄉親們說,你是戰神蚩尤的使者,苗族第一英雄龍廷久的子弟兵。”
無患說:“老婆婆,我不曉得,龍廷久為什麼被尊為苗族第一英雄?”
老尼姑說:“湘西古丈縣苗族人龍廷久,武藝高強,為人俠義,帶領四十八寨的苗民,抗稅抗捐,名震湘、黔、川、鄂,確實是個大英雄。”
“這位龍英雄,後來怎麼樣呢?”
“可惜,龍廷久這位英雄,後來被統治者殺死了。”老尼姑又說:“三個月前,湘中的農民起義軍,幫我們天堂穀的苗民,趕走了剝削者,所以,我們認為,幫過我們的人,個個都是龍廷久的子弟兵。”
一位中年苗族男人,牽來四匹騾子,騾子的脖子上,各係著兩個鈴鐺;騾子的背上,掛著兩個籮筐,幫著無患,將鄉親們送的禮物,裝到籮筐裡,“滴答滴答”,一直將無患送到烏鴉穀入口的下方。
無患做個邀請的手勢,中年男人惶恐地說:“先祖住的地方,我沒有那個膽量,敢去驚擾。”
無患走到山洞口,大聲喊:“小苦瓜,小苦瓜,幫來幫忙咯!”
老苦瓜說:“小苦瓜去查看套野雞的吊腳套,和夾野獸的鐵夾子,還沒有回來呢。”
大苦瓜扯著嗓子喊:
“小苦瓜哎!小苦瓜哎!你到哪裡去了呢?快點回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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