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春一人二馬,渡過連個禁止遊泳牌子都不豎的黃河,便踏上了河北地。
沿途所見,荒野與人為改造的痕跡交相輝映,因戰亂兵災的緣故,荒廢的農田與破敗的村莊比比皆是。
曠野之上,是一片仿佛被歲月遺忘的畫卷,隻有偶爾幾株枯黃的野草在風中瑟瑟發抖,像是孤獨的行者,在這荒涼的世界中堅守著自己的一絲生機。
目之所及,罕有人煙,隻有遠處那連綿起伏的小丘或者乾裂的黃土地,無聲地訴說著這片土地的荒蕪,仿佛大自然用它粗獷的筆觸勾勒出了一幅寂靜又蒼涼的景象。
“這是河北嗎?確定不是黃土高原?”
牛大春牽馬駐足土丘頂,看著這一切,感覺大腦有點卡屏,不過想想這季節,似乎也能接受。
北地晚春寒未儘,楊花似雪覆殘垣啊。
由於之前長途奔襲,加之連番大戰的緣故,他也就沒急著趕路。
他倒是沒受什麼重傷,一些小傷勢到這會兒也恢複得差不多了,但隨他衝鋒陷陣的坐騎,這一段時間,可是累得不輕。
二蛋雖有披甲防護,但在混亂的戰場上,也總有防不住的地方,因此身上也很有那麼幾道創口。
馬雖是嬌貴的生物,這家夥的體魄卻強悍如獅虎巨象,傷口愈合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但比起它的主人,終究還是差了一籌。
若是他牛大春玩兒了命地油門踩到底,再站起來猛蹬兩下,它還真會死給你看。
因此,身為動保主義者的牛大春,為了二蛋不中道崩殂,乾脆給它從戰場上拉了個小弟,替它駝上那身沉重披掛以及行禮,輕身趕路的負擔畢竟小的多,也適合恢複氣力。
牛大春也不騎馬,就這麼邁著兩條大長腿趕路,速度其實也並不慢。
時而走官道,時而穿行荒野,雖風塵仆仆,倒也彆有意趣。
餓了啃幾口自帶的大餅乾糧,渴了也能找到荒廢村落中的井水,睡覺就更方便了,以天為被以地為床,反正以他的體質,估計這輩子都不會覺醒那能夠預測陰雨的特異功能。
再加上不時偶遇的流竄盜匪、亂兵,倒也很能排遣他的寂寞,如此行走了七八日,牛大春來到了一座灰土土的小城前。
城名不詳,但看得出,這小城也剛經曆過不甚激烈的戰亂,城門上仍可見刀斧劈痕、黑色血跡,一股刺鼻的大糞味,在城外的風中清晰可聞,令牛大春不由地捂住口鼻,額頭青筋直跳。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金汁了。
說起來,他也是在西域從軍後才知道,在古代打仗,大糞是剛需,這些民間的排泄物,都特麼算是戰略儲備的軍用物資,主要便是用於防守城池。
這玩意除了可以用大鍋煮開了從城頭上往下潑,請人吃個水飽,還能極大地提高弓箭手的殺傷力,那群丘八射出的箭頭,都粘滿了大糞,紮進身體之後就能造成感染,而在這沒有各種抗生素的年代,傷口感染的下場,那根本就不用說了。
固若金湯,想想這個詞,還真特麼可怕呢。
牛大春也很慶幸,還從沒打過那種硬橋硬馬的攻城戰,他可不想被人劈頭蓋臉地淋一身熱乎乎的湯水,這玩意的殺傷力,簡直無與倫比。
城門口空蕩蕩的,一個行人也無,隻有兩個衣著破舊的兵卒看守,遠遠地看到這一人二馬行來,根本不敢上前阻攔問話,乾脆顫巍巍扭過頭去,全當啥也沒看見。
牛大春路過身形緊繃的二人時,腳步頓了一下,掃了二人一眼,摸出一塊碎銀扔入一人懷中,這就是他的入城費了。
直到蹄聲漸遠,幾不可聞,二人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還未消散的驚駭。
他怎會來到此處?這閻羅所至,一向血流成河啊,難道……
牛大春沒關心那兩個守門卒如何恐慌,牽馬慢步而行,打量著這座蕭條的小城。
街道上看不到幾個人,偶有百姓自他身旁路過,也是打量了一眼,便快速離去,沒有人在街上停留,采買交談也是行色匆匆。
沒有大聲叫賣,沒有闊論高談,就連街頭撩閒也沒有,隻有沉默,以及風中隱約的壓抑哭聲。
兵荒馬亂麼,不奇怪……
牛大春口中嘟囔了一句,伸手捏住一片風中飄來的粗糙紙錢,看了一眼,這玩意現在應該花不出去,隨手扔掉。
從城頭上那杆剛變換沒多久的燕字旗可以看出,這小破城應該被安祿山麾下的軍隊拿下過,估計也就搜刮了一波糧草,不值得分兵駐守,也就乾脆地撤了。
那麼,這群丘八去了哪兒呢?
牛大春準備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順便打聽下情報,至於去哪兒打聽?當然是酒肆飯館了。
縱是在這蕭條的小城,多為江湖人聚集的飯館也是很好找的,高高挑起的幌子上,一個大大的酒字下,便是他要找的去處。
館子裡人不多,很符合這小破城的氣質,十幾個勁裝短打的江湖人有男有女,三三兩兩地分坐幾桌,刀劍棍棒就放在手邊,一邊吃喝,一邊低聲交談,不時掃視一眼周圍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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