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重抬眼望去，見青筆從馬車上扯下一個年約三十五六的婦人，在她染上輕微風霜的臉上能看出，她的樣貌還算出色。
齊老大一聽說是玉珠，就抬腳撲了過去：“玉珠姑娘，你告訴他，我沒有收國公府給的錢，你隻是告訴我齊萱母子俱亡了，我沒收他的錢！”
一開始承認自己收了五百兩的人，現在卻矢口否認，仿佛玉珠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將他們帶進府！”江九重一聲令下，齊老大夫妻倆和玉珠就被帶進了定國侯府。
薛度雁剛算好開設學堂所需的花費，擔心江九重一個人問不出什麼來，特地來了正廳等著他們。
她的視線落在玉珠身上，“這就是跟齊大老爺說婆母母子俱亡的玉珠了？我想如今也該喊你一聲玉媽媽了？”
玉珠站得筆直，被垂虹重重地踢了一腳，她腿一彎，膝蓋磕上地板，發出沉悶的響聲。
她摸著膝蓋悶哼一聲，抬起雙眼嘲諷道：“侯夫人這是想逼問些什麼呢？我如今可不是成國公府的下人，我是脫了籍的良民，可由不得你打殺！”
薛度雁掀唇一笑：“想要弄死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我這頭弄死你劃花了臉，將你扔去亂墳堆，那頭找個人扮成你的模樣好生生地送出去，誰能說你是定國侯府的人殺的？”
見玉珠變了臉色，她繼續說：“你可是好端端從定國侯府出去的，死在外頭也怪不到我們頭上，誰知道你是不是結了仇被人殺了。又或者，是不是身上帶著銀子被劫匪搶了錢殺害了呢？”
“你們不能這麼做！”玉珠厲聲打斷她的話，“我的家人是看著我被人接進燕京的，要是我久不歸家，他們定會上京來找，到時候定國侯府還能獨善其身嗎？”
玉珠確實有點慌了，她是在大宅子裡待過的，知道宅子裡頭想要悄無聲息地弄死一個人真的太容易了，她不想就這樣死在定國侯府。
薛度雁輕聲反問：“那又怎麼樣呢？等你的家人找來燕京，你的屍體都生蛆了。況且，誰能證明你是定國侯府害死的？仇殺，情殺，為錢財，為名利，匪徒殺人的由頭多著呢！”
不止是玉珠感到害怕，就連齊老大夫妻也覺得毛骨悚然。他們覺得，薛氏相比起江九重來說難纏多了。
早知道就不該進這個定國侯府，說不定真的死了還不知道為什麼死。
青筆掏出幾張紙遞給薛度雁：“夫人，上麵記錄的都是玉珠的家人，她家中除了她男人外，還有兩兒一女，兩個兒子已經成親生子，女兒今年才十歲，還未說人家。”
薛度雁翻看幾下，邊低頭去瞥玉珠的臉，見她額頭開始冒汗，她才不緊不慢地對著手上的紙張一一數來：“張來財，張來福，是你兒子吧？大寶和二寶就是你的孫子了？”
“你最好想清楚，是要你這一條命，還是要你全家的命！”
玉珠還在轉動的眼珠子定住了，臉色灰敗下來，“你這是在威脅我？”
薛度雁露出一個微笑，是啊，就是威脅啊，可是玉珠能將她怎麼辦呢？
“我問你，齊夫人難產身亡，你為何不去齊家報喪，而是與齊大老爺說她母子俱亡？齊夫人生產之前，大夫明明說過胎象極好，定能平安生產，為何會突然難產？”
為了查這些陳年舊事，江九重費了不少時間，總算找到當初給齊氏看診的大夫。
過去十九年，大夫也實在想不起來，還是說起成國公府的齊姨娘，他才有點印象。
玉珠聽了薛度雁的幾個問題，沒有回答，而是反問：“夫人問我這麼多，想來是不知道真相了。也是，彭夫人又怎麼會把真相告訴你們呢？”
“我與齊大老爺說齊夫人母子俱亡，自然是得到過彭夫人的授意，齊夫人死了，孩子沒了，齊家也就沒有理由上門來打秋風了。”
“至於齊夫人為何難產”玉珠突然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容：“自然是要去母留子啊！”
江九重拍案而起：“你所言當真？”
玉珠輕笑起來，“侯爺，你覺得我一個簽了死契的女使，為何能出府嫁人，還嫁到遙遠的南方？自然是我知道的秘密太多，彭夫人急於掩埋秘密，早早將我放出府嫁人。”
“看你的樣子，似乎不信我？你若是不信，儘管去找彭夫人求證！”
薛度雁讓江九重坐下，指出玉珠話裡的漏洞：“要掩埋秘密很簡單，滅口就是了。可彭夫人卻給你全家放了契，這不合常理！”
“將玉珠關起來，好生看管！她若是死了，就送她全家一起上路！”
玉珠被陸七和陸八拉了下去。
剩餘齊老大和齊老太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江九重再次站了起來，卻見齊老大嚇得舉起了雙手：“彆殺我，彆殺我，我不應該讓段大頭去輕薄你娘，我不該貪你娘的賣命錢！”
齊老太驚慌失措地要去捂他的嘴，連自己下巴的傷口都顧不得：“老頭子，你在瞎說什麼？”
“你說什麼，輕薄我娘的人是你找的？”江九重沒想到齊老大這個當大伯父的人會這麼喪心病狂，居然會找人去輕薄調戲自己的親侄女。
他知道娘被輕薄的事情有貓膩，還以為是成國公府為了找個門戶低又通文墨的女子給大房延續血脈，做出那樣損陰德的事情。
他萬萬沒想到，齊萱是毀在自家人的手裡。
江九重想起曾經自己做過的夢，夢裡的女子在艱難生產，慘叫聲在他的夢裡回蕩過好久。
又想到齊萱若是沒被人輕薄，就不會嫁入成國公府，更不會過早地香消玉殞。
想得深了，江九重再也控製不住心裡的憤怒與恨意，一腳將齊老大踹飛了。
齊老大吐出一口血，還沒爬起來，就被江九重拿著沾血的劍指著他的心口：“事情到底如何，你一字一句給我講清楚，若有一字錯漏，我就要你全家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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