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傾倒。
這場戰鬥的結局毫無挽回地向著深淵滑落。
那隻作弊的大手最終還是鬆開了束縛，羽毛最終還是被他脆弱的心臟壓倒。
楚楠犯下了最大的錯誤。
一種以學習能力著稱的怪物怎麼可能會沒有聰明的頭腦？它們年年從森林深處走出，年年與冒險者與武者們交鋒，難道就不會學習人類除了戰鬥技巧以外的方麵嗎？
更不要說人類從始至終都從來沒覺得在外敵身上使用卑劣有什麼問題可言。
但在這樣的關頭，批判人性譴責道德之類的話題還是收收吧。
巨獸的呼吸撩起楚楠身上破洞的衣服，那具可怕身軀中鼓動引擎的震動幾乎已經觸及了他的皮膚，這是無可回避的距離，他一步步讓自己走進了這決死的陷阱，那些混亂的思緒再一次充滿了他的腦袋。
‘永遠不要用蠻勇的張揚取代理智。’
——菜鳥冒險者咬緊牙關。
——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能做得也隻有這樣了！
他緊握住矮人短劍，將自己全部的心氣，全部的力量集中在劍柄中，單腿狠踏地麵，既然都已經沒有辦法躲閃了，倒不如就這樣把自己狠狠地拋起來，用引力、豪勇，以及自己全身的重量來為這一擊附上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增幅！
樹冠間隱隱約約能聽到小小的驚呼聲，是塞莉希嗎？不怪你啊，是我自己把我送到了這樣的地步——
蜂熊的眼中並未因為他的舉措流露出任何慌亂，它是從這弱肉強食的森林中走出的，不同於除了冒險者以外還可以進行各種各樣生活的一般人類，在這幽深的森林中，如果你不夠強，不夠狡猾，你最終就隻會、也隻能淪落於其他怪物的口中。
這是生存所致——
沒有怒吼，沒有咆哮，這怪物隻是四肢穩穩地伏在地上，看著這菜鳥冒險者那堅實的劍尖越過顫抖的光斑，流動如一潑清水。
蜂熊的肌肉鼓動，它輕而易舉地舉起上身，一個抬升便躲開了楚楠決死的撲刺，高高升起的陰影覆蓋了冒險者凝滯的雙眼。
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最終的一擊居然會被對方用這樣的方式輕而易舉地躲開，這是戰鬥經驗的差距嗎，還是對於戰鬥本身的理解不足？無論從技巧上，還是生活的累計，自己都完完全全地被這頭怪物壓製了。
這樣的距離……
這肉軀的戰車雙腿生力，扭動腰肢肩膀，居然以這樣一具覆滿毛皮的、五大三粗的模樣打出了一記迅猛的擺拳。
避無可避。
——楚楠眨眨眼。
短促的沙沙聲被蜂熊虯勁的心跳淹沒。
一聲悶響。
這昂揚的怪物突然失去了平衡，揮出的拳頭在體型的失勢下偏離了原本的目標，那尾端的利爪劃過楚楠的額尖，他的腦門上迅速破開一道裂口。
他重重地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抬頭時，那張呆滯的表情已經被鮮血浸濕。
發生了什麼？
這是他的問題，也是那頭蜂熊的問題。
發生了什麼？
那頭失去平衡的怪物在空中迅速旋轉身體，明明是這樣一頭體型龐大的怪物，卻在失態中展示出了如貓咪般的靈敏，它隻一個瞬間便調整回四肢落地的模樣，弓起脊柱，肌肉於脂肪堆起的‘駝峰’輕輕搖晃。
它接著這個姿勢將那隻巨大的腦袋收在肩胛與堅實的雙臂間，以一個四肢落地的模樣做出了類似於拳擊動作中的抱頭防守姿態。
那雙藏匿在陰影中的眼睛越過草地與白灰，越過四周仍在跳躍爆燃的乾草，看著那道在熱風中輕輕搖晃的鬥篷。
“克羅格先生……”楚楠小聲說。
無劍者沉默的站在原地，在那決死的一刻，立於天平另一側的場外援助忽地打破了規則，伸手牢牢托住了那顆墜落的心臟，以冷厲的目光將這場不公平的博弈重新拉回了審判的斷崖邊。
楚楠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脫手的aibo劍從他的掌握中飛出，旋轉著落在不遠處的乾黃的草地中，而他已經失去了平衡，從那博弈的對場上狼狽地滾落，蜂熊的指爪擦過他的額尖，奔瀝的鮮血已經打濕了他的視界。
他低頭揉揉眼睛，卻隻感覺黏滑的鮮血揉進了眼角，到頭來隻感覺到自己的眼睛越來越乾澀。
又是一聲輕輕的落地聲，長袍的下擺刮過沙沙草地，接著便是一聲響亮的‘嘶啦！’。
這聲音吸引了楚楠的注意力，他看著塞莉希奔跑著在自己身邊蹲下，原先平整的神官長袍下擺已經多出了一道粗糙的裂口，女神官抬腳繞過那段破口，攥著布巾狠狠地扯下那一圈下擺最後的連接部分。
“彆動。”塞莉希小聲說。
她低頭翻出水壺，看著目光呆滯的楚楠，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擰開水壺，嘩啦一聲洗過楚楠額尖的傷口，伸手按住那道還在滲血的裂口，迅速檢查了一下：“破口不小，你還有魔力嗎？”
“有。”楚楠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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