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十分熱鬨,巧織和細細早早回去準備熱灶。小棗與嬸子伯娘們麻利地清洗野菜。
另一處的漢子們,互相配合將榆樹皮的那層木質老皮去掉。老皮曬曬還能用來生火,被小強和寶樂一點點撿進筐裡。
內層的發白韌皮在溪水裡揉搓乾淨,等回去在切剪小一些,明日攤開晾曬。
遠遠見絮兒回來,胡伯娘喊著讓她快走幾步,那小半筐用不上絮兒沾手,幾人隨便分一把,不過幾句話的功夫。
石羅鍋與馮安連磨帶篩,整整一日下來還不夠這許多人吃上一頓的。
巧織回來接手,他們二人總算能歇一歇。
看到野菜時,石羅鍋還以為外邊已然春暖花開呢。
三三兩兩說起柳榆林那邊春來更早,石羅鍋更想去看看。明明是往更北的地界走,怎的野菜還能早於上河莊呢?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兩個老頭兒小眼神那麼一勾,改日趁孩子們不在家,老哥倆也出去轉轉。
榆皮麵略粘,今日麵少菜多,巧織不再煮菜糊湯,而是將野菜沾了榆皮麵上鍋蒸。
“還好羅鍋爺爺手快,不注意時竟然有十個蒸籠,不然這麼多人的飯食,得蒸到半夜去。”
耿秋將蒸籠摞起來高高一層,這裡麵若是雜糧饅頭該多好。
巧織可自豪呢,閒談間說起石羅鍋的各項手藝。
“羅鍋爺爺會的可多呢,編筐編簍在他那裡都算是解悶的玩意兒。可惜他那些小工具燒毀不少,不然他早忙得見不到人影。”
耿秋順著問道:
“我看先前燒炭和編挑筐你們都很熟練,還以為佃戶都會這些呢。”
巧織先是笑他,而後才道:
“那怎麼可能?都是羅鍋爺爺教的。不過要說學得又快又好還多的,隻有絮兒一個。”
耿秋有些難以置信,還以為石羅鍋就算沒有子孫傳承手藝,也要找個踏實善良的男子收做徒弟。
“很意外,看不出來她是那樣的人。”
他沒說清楚,巧織還以為說的是石羅鍋。
“當然了,羅鍋爺爺人很好,就是年紀越大,日子越淒苦。連他自己都常說,不知道能不能看見開荒地收莊稼那一日。”
耿秋沉默一陣,輕聲且堅定道:
“會的,他和馮安都會看到,咱們還要豐收,還要有吃不完的餘糧,蓋大房子。”
幫忙燒火的細細難得插話:
“能吃飽就很好了,吃不完的糧食是多少呢?”
耿秋怎麼可能知道?兄弟們一個個如同喂不飽一般,餓的時候兩三日吃不上正經東西,趕上有東西吃時,也不想著什麼留存,都是往撐了吃。
大鍋上氣,巧織那邊用鹽和山蒜涼拌的甘露剛好可以吃。
灶房外的人群裡,互相賽著誰的饑雷最響最彆致,這是長久饑餓下的一種苦中作樂。
待到食物出鍋,漢子們亂中有序,不過這吃東西的聲響不那麼文雅。
隔日,絮兒帶上種子和鋤頭去了一趟柳榆林。
隨便選了個地方,將雜草略清理一下,也就臉盆大小的一處。
剛下過雨的土地還很潮濕,正好不用澆水。挖個坑,小心扔進去幾粒蘿卜籽和兩粒黃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