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政府門前聚集的人是越來越多，周邊的居民不明所以，也紛紛圍攏過來看熱鬨。這時心裡最緊張的，要屬東川鄉派出所所長，這要是縣裡的工作組在他的管段出了問題，恐怕自己那是吃不了兜著走。他趕緊帶領幾名警察隔在人群和檢查組之間，向著人群大聲嗬斥，可聲音很快被嘈雜的喧鬨聲給淹沒。
檢查組一行被喧鬨的人群給逼得是步步後退。幾名警察見狀，迅速奮力將鄉政府大院的鐵門關上。“趕緊，讓在所裡的其他人以最快速度趕來增援。”所長向身邊的警察撂下一句話，又繼續努力和其他工作人員一起阻擋人群。
“他們就是想撤了朱書記。”“不能讓朱書記走。”之類的叫喊聲不絕於耳。久居官場的劉亞德，哪能看不出朱國華這拙劣的手段。他冷冷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朱國華，接著也來到鐵門旁邊，隔著鐵門對外大聲道：“我是蘭江縣副縣長劉亞德，這次我們來到東川，就是本著解決和處理好問題來的，大家如有什麼訴求，可以派出代表來向我們反映情況。”
劉亞德也不愧是一縣副縣長，在處理這種群體性事件上，表現得還是有足夠的從容淡定。人群依舊亂哄哄，派出所長在一旁早就發現人群中有人挑唆牽頭，叫過身邊的幾個警察，示意他們等所裡增援的警力趕過來，如果還控製不住局麵，就先把幾個帶頭挑事的人給控製起來。劉亞德向他使了個眼色，讓他暫且不要動作，接著道：“大家聽我說，如果你們真是奔著解決和反映問題來的，我們表示歡迎，還是那句話，你們商量一下派出幾個代表，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也說不清嘛是不是。”接著突然話鋒一轉：“如果有個彆的人彆有用心，挑唆是非……”他故意沒把話說完，而是用犀利的眼神掃視了一圈。果然這一招還是有些效果，躁動的人群稍微安靜了一些。
“彆聽他的，他就是嚇唬我們，我們一定要齊心協力。”人群的喧囂被這聲音一下又給帶動起來，眼看現場就要失控。這時突然一個黑壯大漢突然插進人群，揪住帶頭挑事的一個年輕人，接著一個抱摔把他摔倒在地。
“張二毛，你長本事了，竟然敢帶頭衝擊政府機關，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正準備上前群毆來者的村民們這才看清楚，眼前這位大漢正是鄉長王明發。王明發是土生土長的東川人，從村長，村支書一路實乾才到現在的東川鄉鄉長，平日裡為人正直豁達，和幾個村的關係都很不錯。也是因為他平日裡處事公正，大家也對他也很尊重。
之前朱國華借故把他給支開，剛聽說鄉政府這邊有人鬨事，他又急急忙忙趕了回來。剛巧碰上眼前一幕，他想都沒想立馬出手製止。身邊還有幾個年輕人蠢蠢欲動，立馬被身邊其他村乾部給臭罵一頓：“你他媽眼睛被牛糞給糊了嗎，沒看見這是王鄉長。”被按在地上那個叫張二毛的，啃了一嘴泥，胳膊吃疼躺在地上呲牙咧嘴，嘴裡卻一個勁向王明發討饒：“叔，王叔，王鄉長，您就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王明發也不和他糾纏，鬆開手，照著他屁股上就是一腳，這個王二毛逃也似的去了，引來眾人嗬嗬大笑。現場緊張的氣氛立刻就鬆弛了下來。
這時候派出所前來增援的警力也趕到了現場，見局麵已經被王鄉長基本控製，也就沒有上前，而是在外圍驅散想圍觀看熱鬨的人群。：以前倒是沒有注意過眼前這個鄉長，看來他比朱國華這頭蠢豬強多了。此時的劉亞德走出了大院，再一次來到人群的麵前，讓王明發安排組織一下，讓村民們派出幾個代表。王明發朝工作組這邊瞧了瞧，咧開嘴笑著對梁寧喊道：“梁領導，辛苦你一下，過來搭把手。”其實現在這種局麵任何一個明眼人都看得明白，他這時候喊梁寧，這明顯是有意將到手的功勞分給對方。劉亞德不禁地又看了他一眼，心想：這位鄉長可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粗糙。
梁寧其實就是將推選出來的村民代表進行一個登記。村民們的內心此時可就翻江倒海了，在人群中跟著起起哄還沒啥，這又是登記姓名，又是身份證號，還要登記是哪個村的，頓時就蔫了，一幫老實巴交的農民，不是受了鼓動和威脅，誰也不願和這些個當官的對著乾。幾個被推選的代表雖說極不情願，在這情形下也隻能是硬著頭皮上了。一旁的朱國華看見這個情景，恨的兩眼冒火，自以為天衣無縫的一場鬨劇就這樣被王明發一腳給踹得偃旗息鼓。接下來與代表們所謂的溝通，基本上以劉副縣長一邊倒的趨勢草草收場。
在返回縣城的路上，劉亞德特意把梁寧叫過來坐在自己的身邊。先是問梁寧去了檔案局，習不習慣，有沒有遇到什麼困難，今後遇到什麼問題可以隨時找他之類。東拉西扯了一大圈才問梁寧對這次檢查組下來檢查的感受。梁寧非常謙虛的表達了自己隻是隨著各位領導下到基層學習鍛煉，對再深入的問題則是一副什麼也不懂的表情。
當談及村民圍堵工作組的時候，梁寧則以當地村民淳樸，受了一些人的挑唆，或是傷者家屬想多要一些補償之類的話來搪塞。劉亞德見梁寧年紀輕輕卻是滑不溜丟，也就沒了興趣，借口幾天檢查工作繁忙開始閉目養神，梁寧也很知趣地以不打擾領導休息為由抽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王明發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第一次來東川鄉的時候，他留給自己的印象是一位雷厲風行典型鄉村乾部的形象。可從今天的表現看起來，他在東川鄉的威信很高，看上去粗實際上卻是粗中有細，一出手就輕而易舉化解了朱國華精心布的局。看來這個人自己今後要多留點心。而他對自己的示好其中又蘊含了什麼？梁寧想著想著也隨著顛簸的車身晃動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窗外飛進的石頭、杜橋波離開時佝僂著的背影、李剛離開時給自己的叮囑……讓梁寧的思維陷入了一種疲憊亢奮交錯的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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