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三月十九,皇帝車駕和隨行的皇子大臣嬪妃們從春明門而入西都。移駕永寧皇宮紫極宮隻是個開始,接下來要去宗廟祭祀太祖皇帝先祖,宴請西都大臣,接管西都事務,一套繁瑣流程下來,一天也就過去了。
在西都,成年皇子們要按照老規矩入住九王宅。他們昨天雖然已經相見,卻沒時間把酒言歡。今日陰雨連綿出門難,兄弟幾個正好可以痛痛快快地大喝一場。
站在窗邊望著樓外的楊柳青青和那片漣漪四起的小湖,文泰回身落座讚歎道:“四哥選的地方真絕了!要是酒喝乏了,站窗邊就能看見美景。”
文淵笑道:“那六弟還不多喝幾杯,喝累了往窗邊一站,以六弟才情,定能當場作一首好詩出來!”
文曦關心道:“六弟,聽說你還是沒有領什麼差事,這是怎麼回事?”
文泰開懷道:“我也不知皇上的心思,但這不就無事一身輕嘛。眾位哥哥日夜勞累辛苦,弟弟敬你們一杯!”
酒過三巡,文康先是讓伶人清唱杏花謠,歌謠唱完後文曦又與眾人講說自己在湖州的見聞。文安問文淵關於乾州的見聞,文淵則隻簡單說幾句對付過去。
文淵坐得累了,起身走幾步往樓欄一靠,頭往下一瞥,發現在樓下等候他們的太子妃、晉王妃、皇三子妃正呈跪安姿態。
細想之下,文淵猛然酒醒,他快步回到桌邊,叩桌小聲道:“皇上來了,你們誰走的風聲?”
文康立刻收了笑容,但又讓弟弟們繼續宴飲,切莫讓父皇覺得來的不合時宜。隨後他和晉王整理下儀表,匆匆下樓去迎接父皇。
“免禮,都免禮,我隻不過是來你們這兒避避雨的。今天你們兄弟重逢,應是喝了不少酒吧。”同光視線移到太子身上,“文康你先上去吧,我有話要與你二弟說。”
其他人想自覺退下,同光讓他們不必冒雨出樓,在前堂坐著就行,自己和文淵去了後廳。同光興致滿滿道:“文淵,你覺得大將軍餘興楷的滅妖方略如何?”
文淵沉默良久,眉眼不自覺地低了下去,答道:“兒臣愚以為滅妖方略過於宏大,其中變數太多,雖有許多應對之策,但始終未提及請求天界出兵,此其一弊。兒臣以為,此次妖族大軍壓境,天界作壁上觀,分明就是要天下大亂,待我軍元氣大傷之時,好趁虛而入……”
觀察到父皇臉色深沉,文淵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為他上次這麼說,就被父皇派去了乾州。
“不說了?那朕可就要說說了。”與上次的勃然大怒不同,這次同光心平氣和道:“這次妖族雖成大軍壓境之勢,但妖王並未現身,那麼天界就絕不出兵。文淵你不知道,我們人間是亂是安,在天帝眼裡始終不如一個妖王重要。”
身為人間的皇帝,隻有他一人知曉天帝的天意。在與兵部大臣製定方略之前,他反複向國師詢問妖王是否在前線現身。因為他知道,每次天兵下界的前夕,國師都會提到妖王已經現身。
文淵聽聞此言大感震驚,一時愣在那裡,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同光苦笑道:“正所謂慈不掌兵,朕以天下匹夫為兵,無論前線會死多少將士,你見朕何曾心軟過?而天帝以整個人間為兵,引誘妖王出擊,進而派兵下界誅殺妖王,好建立他的功業。你也帶過兵,應該知曉這個道理。”
“朕上次罵你,是因為這些東西不能在朝堂上明說,讓你遠去乾州也是為了躲避大臣們的口誅筆伐。蒼天雖然無情,但至少不會與妖族串通一氣。這次朕要把妖族打痛了,把妖王提前引出來。天兵一下凡,就沒我們什麼事了。”
文淵目光突然堅毅,義正辭嚴道:“父皇,國家不僅有外患,還有內憂。此次乾州之行,兒臣見平安府徐家強占土地,目無官府,其家族成員奢靡風氣盛行,這都是借了朝中徐黨之勢。徐黨如此惡劣,您為何要罷免黃老,提拔徐愷之?”
同光在心中一歎。文淵的心直口快是皇子們當中獨一檔的,這讓他既喜歡又討厭。當皇帝,身邊會說真心話的人寥寥無幾,但有時候這忠言啊,就是那麼逆耳。
同光臉上極為不快,說道:“徐家為國謀財百年,有本事,眼下朝廷需要他們填充國庫。黃濤隻是一個謀政之臣,朕身邊不缺,況且他歲數大了。”
見文淵還有要說的意思,同光問道:“乾州庫銀失竊,你為何隻字不提呀?”
文淵再次一驚,他原本是想幫曾為自己老師的王子安蓋過這麼一回事,不曾想父皇已經知道了。
同光見兒子低頭沉默不回話,心想著這是在護老師呢。他欣慰地笑道:“不是有誰彈劾,是王子安自己在辭呈裡說了這事。既然庫銀找回來了,朕也就不為難他。”
文淵後知後覺的“哦”了一聲,然後又突然想起什麼,說道:“兒臣還有一事稟報,那位三十年前挑戰各大宗門無敵手的南宮淵,兒臣為您找到了。他與止武門寒鴉有些私人恩怨,所以被兒臣安置在一處隱秘之處,父皇您看要不要讓他來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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