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等待莫德神甫的反應,氣氛降到了冰點。
他隻是打量了年輕專員一眼,完全不惱的說道:
“三天前,那場不尋常的暴雨是有目共睹的。我們緊急調查後,發現了一處祭祀儀式的痕跡,根據線索推斷,與儀式有關的嫌疑人流竄到了愛士威爾城。”
“《救世主公約》規定:所有人類都有配合教廷討伐魔族的義務。因此我們向愛士威爾城請求了協助,也得到了城議會的響應。”
“我持城議會頒發的特彆通行證進城,隻在西威爾城區範圍內行動,配合執政官們封鎖城門檢查進城市民,有什麼問題嗎?”
神甫微微歪頭,質問的眼神繞過專員,望向他身後的一男一女。
“夏黛兒小姐也曾是嫌疑人之一。我以太陽的名義起誓,在調查過程中對你妹妹保持了禮節與尊重,並未有任何冒犯。”
“而且,教廷在與議會交涉時,並未提及事件中涉及布蘭森家族的某些細節。我想這些善意已經足夠表明我們的態度,為何埃隆議員你還要搞這一出?”
名為埃隆的男人和夏黛兒站在一起。
兩兄妹長得七八分像,不同的是埃隆要高大的多,粉色短發梳成背頭,西裝革履,英俊的麵龐掛著體麵溫和的笑容:
“莫德神甫,您誤會了。首先,我並不是議員,隻是代我父親行使議員的職責。其次,我收到了執法官們的報告,說您使用了超出議會規定的審問方式”
“這個男人就是我們要找的人。”莫德神甫微微側頭,示意站在身後的奎恩。“他與三天前的獻祭儀式有關,所以我不得不采取了一些非常規的手段。”
“當然,當然我相信您肯定是有這麼做的理由——”埃隆的辭令滴水不漏,“愛士威爾城內出現涉及魔族的嫌疑人,我也非常重視,所以就將這則信息同步給了學院的校務處”
埃隆攤手,將問題輕飄飄的甩走。
“我無權乾涉校務處的行動,你知道的,學院淩駕於議會之上。我隻是跟過來看一看,順便保障一些所有人都應有的合法權益。”
坐看事態發展的奎恩聽出味來了。
這個人,是來保我的?
果然。
奎恩一抬頭,就看見夏黛兒躲在哥哥身後,悄咪咪的朝他眨眼。
“哦?那這就是校務處的意思咯?”莫德神甫擺正了頭,視線再次與年輕專員撞在了一起,空氣中滿是火藥味。
神甫站在陽光下,無所畏懼,“教廷在依照《救世主公約》行事,莫非學院的公文比《救世主公約》優先級還高?”
“謔謔,神甫先生,你們教廷潑臟水的能力還是那麼嫻熟啊。”
年輕專員的語氣譏諷至極。
他的個子堪堪一米八,盯著比他高大得多的神甫卻像在俯視,銳利的瞳孔與奎恩一樣都是黑色的,但要比奎恩深邃的多,黑的像化不開的墨。
他有著一頭罕見的白發,梳成偏分蓋住了一側的眼睛,露出來的半張臉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冷漠與懶散,是個讓人挪不開目光的帥哥。
厭世臉,冷白皮,痞帥的長相,讓奎恩想起拍攝《地獄神探》時期的基努裡維斯,兩人在那種不可一世的氛圍上簡直十足的相像。
他們對峙著,神甫屹立在室外的昏黃光輝下,而專員則被大樓的陰影所籠罩,明明挨的那麼近,卻有一條醒目的光影分界線將兩人隔開,如同隔著一個世界。
明明該沿著陽台門撒入室內的陽光,從專員到來後便像撞到了牆,磅礴的陽光被隔絕在外,界限分明,隻剩一些晦暗的斜暉,為這層黑暗打上了一抹底色。
“既然你跟我扯法律法規,那行。”
專員的謬蘭官話帶著南方貴族的韻味,腔調十足:
“我們學院尊重《救世主公約》——”他話風一轉,“可教廷僅僅拿著幾張哥布林的屍體照片,與一份莫名其妙的調查報告就讓愛士威爾封鎖城門,是否有這個必要呢?”
“即便如此,議會還是給予了你們足足三天的行動時間——三天,足夠配合了吧?這三天無數市民被堵在城外,物資進出不暢,物價波動,貿易停滯,報紙上怨聲載道我們也沒有叫停吧?”
“愛士威爾老老實實的戒嚴了三天,從三月十二號下午六點直到今天十五號下午六點直到半個小時前城門才解禁。”
奎恩聽得心裡一驚。
從三天前,光明教廷就開始搜捕了嗎?
三人離開時哥布林洞窟的時間是三天前的中午時分。
也就是說,幾乎是前後腳,光明教廷就找到了那個洞窟,將哥布林們屠殺了個一乾二淨
他不由一陣後怕。
如果沒有解救夏黛兒和卡特琳,從而影響了後續的行動規劃,說不定那時的他還呆在洞裡。
那光明教廷的人殺進來,看見一個人類被哥布林們招待為座上賓
你這小子疑似有點太不城市化了。
亦或是自己離開,獨自一人參照地圖前往愛士威爾,同樣會撞上嚴陣以待的執法官和神甫
屆時,恐怕沒有人會像現在這樣來救他了。
那未來提示還真是對的。
哥布林對他沒有威脅,所以係統將他提問中的“逃出困境”延伸到了這一刻。
係統解決的問題不是如何逃出哥布林洞窟,而是未來必然會遇上的光明教廷!
奎恩直呼牛逼。
係統哥,我承認先前罵得有點大聲了,外麵人多,現在給你跪了嗷jg
這樣來看,好像用“名字”換自己不用被教廷抓走還挺劃算的
對峙還在繼續。
“議會發給你的特彆通行證已經到期了,莫德神甫。”專員呼出的熱氣撲在神甫的臉上,“你的同僚們已經被我請走了,你還想在城裡賴多久?”
莫德神甫暗自思量。
他知道,光明教廷與格林德沃奧術學院存在矛盾,事出有因,高層之間並不對付。
但為何這名年輕人對教廷的惡意這麼大?
光明教廷的教義光正平和,宣揚普世價值觀,平日裡都在組織慈善和調停戰爭,就算不信仰太陽的民眾也大多對教廷持有好感,這人莫非是學院高層的子女?
莫德神甫後退了一步。
兩人不再劍拔弩張的貼麵對峙,他合起眼眸,再次睜開時收起了光。
“感謝議會的幫助。不勞費心,我會馬上離開。”他的語氣也軟了下來,“但請讓我帶走他。”
奎恩直呼晦氣,神棍你饞我溝子是不是?
一聽這話,夏黛兒頓時一陣著急,偷偷地猛掐哥哥腰肉。
埃隆沒轍,隻好瞪妹妹一眼,向前一步接上話茬:“莫德神甫,我想問一下,你說他”
“他叫奎恩。”夏黛兒在背後小聲的說。
“你說奎恩先生與獻祭儀式有關,依據是什麼?”
莫德神甫一時語塞。
奎恩在儀式中目睹的存在,絕對不能跟普通人,尤其是這種政治家透露。
但又不能用無可奉告搪塞過去,畢竟這裡是人家的地盤。
他隻得回答道:“經過詢問,奎恩的回答以及背景有很多讓我產生疑慮的地方。”
“疑慮?”埃隆挑眉,“你的意思是他在說假話?”
埃隆願意為了妹妹的救命恩人得罪教廷。
但是彆忘了,商隊遭遇的劫案太過蹊蹺,連夏黛兒都險些遭難。
貨物的損失是一方麵,更難受的是隨行人員全部都死在了哥布林洞窟中,被當成祭品,連死因都無法甄彆。他們都是忠心於家族的骨乾,不然走私奧術製品這種事也不會讓他們去做,失去這些人無疑比損失金錢還要讓人心痛。
劫商隊的劫匪絕不是普通劫匪,很可能對布蘭森家族了如指掌。奎恩這個來曆不明的“救命恩人”,很可能就與劫匪有關,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兩女。
埃隆聽了卡特琳的彙報,當即決定要把這家夥留下來,方便開展調查。
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我剛剛啊,在進警署大樓時感應到了神術的波動”專員突然插話:“神甫,你的神可還在頭頂上掛著,想必你已經驗證過奎恩回答的真偽了吧?”
“所以,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專員漆黑的眼中滿是玩味。
奎恩猛鬆一口氣。
好好好!會問你就多問點!
莫德神甫的手按著《創世福音》,青筋暴起。
太陽即將劃過山頂,在陽光下,他是選擇忠於直覺,還是選擇忠於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