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在了東威爾的街頭。
一條堆滿雜物的死胡同中,牆麵突兀的泛起漣漪。
下一秒,奎恩從牆中衝了出來,跌跌撞撞好一會才站穩身形。
“虧賊,閃電俠的神速力共振就是這種感覺嗎?”
他轉身,敲了敲自己身後的磚牆。
牆麵已經恢複成了平日裡的模樣,硬邦邦的,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是格林德沃學院連接城市的出口之一。
去的時候大費周章,但回來卻非常輕鬆,撞進一麵牆後就離開了學院。
他走出胡同,眼前是燈火璀璨的市中心。
這裡是東威爾最繁華的雲端大道,人潮往來,熙熙攘攘。
愛士威爾隻有兩個城區,位於山頂的東威爾和位於山腰山腳的西威爾,明明同屬一個城市,但卻像是兩個世界。
在雲端大街的儘頭,一座高聳的白灰色巨塔屹立於城市之巔,那是愛士威爾的飛空艇傳送塔——“格林德沃之眼”。
如同一塊圓潤球體的巨型發射裝置刻著奧術矩陣,漂浮在塔尖之上。發射裝置會隨著飛空艇航線的方向而不停地旋轉,時不時便有一艘滿載貨物的飛空艇漂浮而起,被傳送塔加速後化作一道流星閃過天際。
奧能的光芒亮起,如同綻開在星空下的煙火。被彈射的飛空艇將瞬間橫跨萬裡,隨後不斷衰減的動能會推著飛空艇前進,最快七十二小時內就能抵達相隔汪洋的西大陸。
利用傳送塔彈射飛空艇這種力大磚飛的交通方式,將跨城旅行的時間縮短到了半天之內,貿易與文化交流愈發便捷,泰繆蘭的人類文明也在這二十多年中飛速發展,在雲端大街可以看到來自北大陸的建築與雕塑,買到南大陸各國的藝術品與奢侈品,書店裡擺滿了東國最新的報刊與西大陸戰報
像這樣的傳送塔,在全世界隻有三座。
而格林德沃之眼作為最先建成的傳送塔,不但帶來了貿易與便捷,也讓愛士威爾變成了如今的南大陸明珠。
小巷口,停著一輛馬車。
雅各布跟奎恩說過,想去哪可以直接跟車夫說,馬車費由學院支付。
在奧術界,隱私是個很重要的事情。每位奧術師用行走的金鎊來形容都不為過,所以往往哪怕麵對好友也不會暴露地址。
每位麵試者離開時的出口都不一樣,不用擔心被跟蹤。
正當奎恩準備上車時,卻看到街對麵的咖啡廳內坐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於是奎恩讓馬車夫先離開,隨後進店點了一杯熱拿鐵,坐到了拿著報紙遮擋麵容的安庫亞對麵。
奎恩麵帶愁容的開口道:
“阿誇,麵試估計完蛋了但有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阿誇是奎恩給安庫亞取的中文名。
隻要將他的名字稍微讀快些,連在一起便是“阿誇”的發音。
兩人的關係比起互相試探的那會,要更為熟絡了些。
畢竟是一起乾活的同事,安庫亞這個人除了臭屁一點之外,倒還真是很靠譜的。
“先說好消息吧。”安庫亞似乎並不意外麵試會失敗。
“好消息是麵試雖然失敗了,但我仍然有工作的機會。”
“壞消息呢?”
“壞消息是:公寓保安的月薪隻有1500便士,還不夠我交瓦斯費的。”奎恩哭喪著臉。
安庫亞捏了捏眉心,根本懶得搭腔。
“那個女人恐怕知道我在幫你作弊了。”
“哈?!”奎恩拿咖啡的手都抖了一下,“那你的工作豈不是完蛋了?我草,他們萬一調查出是兩個公司走狗風緊扯呼,我們連夜跑路吧——”
“那倒也不至於。”
安庫亞將報紙放下。
這份報紙是奧術協會發行的《時鐘塔報》,上麵刊登的每一張黑白照片都會動,就和格林德沃的掛畫一樣。但這些照片沒有掛畫那麼靈動,就像是一張張毫無生氣的低像素動圖。
“那個女人的性格很怪,就算知道我幫你作弊也不會太在意,畢竟她還欠我一個人情。但奇怪的是,她為什麼能察覺到畫中世界的變化”
“畫中世界?”
奎恩也很好奇安庫亞是怎麼進入油畫的。
安庫亞用平靜的語氣說出了很傷人的話:“解釋了你這個麻瓜也不會懂。”
“但你可以把油畫當做格林德沃安保係統的一環,教師本該沒有權限介入的,但她卻將我屏蔽了”
他似乎想到什麼般,不爽的嘖了一聲。
“總之,麵試失敗就失敗了吧,畢竟這也不是你的問題。還有備用方案,我找個機會讓你進校務部,雖然這樣很難接觸到琳和茜莉雅,但先把勇者骨灰弄到手再說,其他的以後再想辦法。”
安庫亞難得的鼓勵了他一句:“彆灰心,你乾的不錯。”
奎恩受寵若驚,你竟然會誇人?
“雨宮寧寧讓你占卜,然後發生了什麼?”
“她拿出的那個水晶球就是個魚缸,這我占卜雞毛。我指出來後,她好像生氣了,莫名其妙就宣布麵試結束,讓我滾蛋。”
“倒很符合那瘋女人的作風你沒事就好,我還有工作,你一個人回去吧,明早我再來找你。”
說完,他收起報紙,壓低帽簷走掉了。
奎恩沒有急著走,而是邊喝咖啡邊回憶著麵試的細節。
大體上都很順利,但有兩個地方不太對。
一個是在星梯上時,那隻突然飛走的貓頭鷹。
還有一個,就是雨宮寧寧對他的占卜。
奎恩雖然不相信她能占卜出什麼,但自那之後一直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安感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奎恩決定明天將這兩件事和安庫亞提一下,聽聽他的看法。
如果可以,最好能問出魔王究竟在自己身上留了什麼保險,又能躲過什麼類彆的探查,這樣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才不會畏手畏腳。
在咖啡廳裡坐了十分鐘,奎恩才往安庫亞離開時相反的方向離開。
如果同在格林德沃工作,那兩人在外界就必須扮成陌生人,免得遭到猜疑。
畢竟光明教廷抓人的事才發生不久,就算安庫亞清除了執政官那邊的記錄,也很難保證不會有人抓到什麼蛛絲馬跡。
小心為上。
他走在寬敞的人行道上,路旁哥特式的恢弘建築隱沒在燈火中,行人、情侶、馬車、吹奏手風琴的吟遊詩人
隨著心緒逐漸放空,他漸漸產生了一種錯位感,感覺這座城市與魔都那條古老的租界是如此的相像,古典優雅的繁榮下掩蓋著紙醉金迷。飛空艇在頭上劃過,櫥窗中傳出優雅的琴聲,執法官們將胸脯挺的高高的,一切的一切都讓人情不自禁會覺得自己正處於一個輝煌的、向上的時代。
但這種自豪的情感和大部分愛士威爾市民都沒有關係,霧霾擋住了他們望向山頂的視線,仿佛這座山隔著一道圍城。在東威爾的道路上見不到乞丐,也見不到除了菲林族以外的獸人,這種感覺讓奎恩很熟悉,他公司所處的cbd便是這樣,一樣的窮奢極欲,一樣的歌舞升平。
這是種令人啼笑皆非的感覺,明明穿越到了異世界,卻又好像從未離開過地球,有些東西還是一樣的,甚至連細微的變化都沒有。
奎恩對此沒什麼想法,既不想憤怒也不想嘲笑,他是在這種錯位感中長大的人,想要抒發的情感早已被另一種更冷硬的東西所取代。
他要先活下來,要成為超凡者,要有選擇的權利。
拿著黃金回到地球,或者爬到這個世界的。
人隻有高高在上、在擁有足夠支撐起話語權的力量後,才能談論想改變什麼。
“嘿,先生,我看你一直在看我——”
奎恩被人打斷了思緒。
“不,我隻是在走神”
他的眼眸微微一眯。
攔住他的家夥是一名西大陸人——這一眼就能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