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圍坐在篝火旁的十數人紛紛點頭稱是。
石七朗端著粥碗沉思片刻,用力一點頭:“劉太尉不是在騙咱們,因為他也要北伐,若是真的有去無回,豈不是在自尋死路,所以俺還是信他的。”
石七朗用獨眼環視鄉人:“俺原本想著帶著你們活,回頭投靠金賊也好,落草為寇也罷,都可以。現在既然能換個活法,那咱們就不當奴,也不當賊!”
“咱們要堂堂正正的當個人,要堂堂正正的回家,不止咱們要當個人,也得讓家鄉父老當個人!”
石七朗並沒有壓低聲音說話,所以不止他的鄉人,連周圍一圈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潦草的應諾聲與交流聲嘈雜響起,又消散在夜風之中。
中年文士隻是借著火光,在紙上奮筆疾書。
良久之後,書信寫完,等待墨跡乾透後,他又咬破手指,在信的結尾摁上指印。
隨後中年文士將書信裝進信封,用蠟封好後,帶著兩名心腹隨從施施然走出了軍營。
剛剛踏上主街,中年文士就看見了正在接收漣水縣冊的徐宗偃。
這位楚州通判正忙得暈頭轉向,猛然一回頭,卻借著火光看見中年文士正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徐通判確定沒有看錯後,不由得用慘叫般的聲音大呼一聲:“陸司直,你為何會在這裡?!”
徐通判知道麵前的中年文人乃是大理寺司直,來楚州來巡查獄案,可是前日不就走了嗎?如何又在漣水城?
中年文士笑道:“前日在碼頭處聽船家說有大事,就等了兩天,今日中午混在船隊裡來到漣水。幸虧我來了,否則怎麼會知曉你們做的好大事呢?”
“陸司直說笑了。”徐通判額頭布滿冷汗。
終宋一朝,對於軍隊的把控堪稱喪心病狂,現在雖然不是宋徽宗時調動百人就得上報的情景,然而出動大軍,越過黃河去攻打金國縣城,卻不上報樞密院,怎麼想怎麼是找死的舉動。
你自然可以辯解是魏勝自發北上,然而不要當朝中諸公是傻子,這種事情隻要調查就根本瞞不住。
事實上,若非藍師稷與徐宗偃都知曉漣水楚州防線的重要性,他倆連擦邊球都不敢打。
當然,隻要瞞住幾個月,等金軍大軍南下,這點事就根本不叫事了。
可誰知道自中樞大理寺來的司直竟然在這裡呢?
中年文士仿佛知道徐通判的所思所想:“沒有說笑,老夫隻知金國漢人不堪欺壓,魏勝、劉淮舉義兵抗金,奪漣水縣而奔宋,其中緣由,都在這書信中,勞煩徐通判交與上峰,再呈給官家。”
徐通判接過信件,愣了愣:“那陸司直你要去哪裡?”
中年文士撚須而笑,從容回答:“自然是去北伐。”
徐通判心神大震,抓著信件的手竟然有些顫抖:“陸……陸司直,你是朝中清貴……為何……為何……”
“老夫今年三十有七,已然半截入土了,蹉跎半生,今日恰逢其會,如若不正心而前,今後必將追悔餘生。”
中年文士打斷了徐通判的詢問:“如若遇到家鄉父老,就跟他們說,北方不定,我陸遊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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