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絕自九月山離開後徑自去了周璃的宅子,院中原本盛開的桃樹如今隻剩一捧疏鬆的泥土。
人居之地因聚怨氣靈氣並不純淨,少有生靈成妖,拾花能成這方圓數裡唯一的妖怕是這地下有什麼東西。
蘇清絕蹲下身子,以右掌撐地,借靈氣探向地下,片刻後,靈氣忽然被一道結界彈開,不能靠近去分毫。
此地果然有異,蘇清絕神色一凜,探入地下的靈氣驟然爆發,靈氣與結界相撞的一霎,腳下的土地頓時震顫起來。
出乎意料的,結界的威力異常強橫,她目色一凜,將全身靈氣朝右手彙聚,向結界襲去。
震顫加劇,腳下的地麵頓時裂開數道溝壑,一時間激起塵土無數。
蘇清絕眯了眯眼,右掌的靈氣愈發渾厚。
突然,那結界裹挾著自己的靈氣破開地麵迎麵襲來,心悸湧上心頭,她驟然收手,雙手結印,不料那股強勁的氣刃快如銀龍,徑自打進她的身體,其勢如破竹,攻城掠地,似是要將五臟六腑攪碎了才肯罷休。
一息之間,身上多處開裂,血色噴湧而出,她的眼突然迷蒙起來,一張模糊的麵容出現在麵前。
“素雪凝華,清絕無雙,十一以後便叫清絕罷”
“世間華景萬千,你該是去看上一看”
“清絕,我祝你得償所願”
阿九曾經說過,人在身死的那一刻才會知道對於自己最為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如今前塵已儘,往事如煙,於她而言所求似乎一直如是。
蘇清絕微微抬手,指尖碰到那張熟悉的麵容。
“止”
一道清越的聲音穿過虛無之境將遊離的蘇清絕拉了回來,那微闔的雙目突然多了一絲神光,映入神光裡的是一張奇怪的似人非人的麵容,不過還未來得及細看便被一雙微熱的手覆上眼睛,繼而意識空了一瞬。
須臾間覆於眼上的手不見了,她眨了眨眼,卻見自己身處一偏僻的農院。
籬笆為牆,竹子築樓,院中有花有草,有石有樹,亦有一處秋千和一大片的葡萄圃。
屋簷下,一梳著兩個羊角髻的小女童正在搬一把凳子。
凳子四四方方,卻和人一樣高了,她雙手拉著凳子的一條腿朝秋千挪去,不過短短幾步的距離,她走走停停,氣喘籲籲,莫名得走出了跋山涉水的氣勢,讓人看著發笑。
一柱香的功夫後,女童終於將凳子拖到秋千下。
秋千做的很精致,有背倚,有圍欄,有軟枕,特彆是係著秋千的藤蔓上纏繞著盛開著的君影草,那些花朵猶如一盞盞白玉做的風鈴,小巧玲瓏,其花顏微垂,便見花的中央花蕊擁簇著一顆鵝黃色的花心,兩兩相應,幽雅清麗。
女童抬頭看了看,低頭將凳子挪了挪,複又抬眼一看,似乎覺得妥當了便彎腰一跳,兩條胳膊掛上凳子,繼而右腳一蹬爬了上去。
秋千頓時落在了眼前,女童冷然的麵上露出一抹笑來。
她身子一躍,撲上秋千,不想那係著秋千的藤蔓突然斷開來,女童方挨上便從上麵掉下來,身子徑自砸向下方的凳子,凳子被撞歪連帶著她一起朝地麵倒去。
這一摔讓女童有些發懵,片刻後,一道低低的哭喊聲傳來,聲音斷斷續續,聽不出女童在叫什麼,隨即這聲音愈發高昂,在午後安靜的村落裡頗為響亮。
這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叫得人心煩意亂,驚醒了愣在籬笆外的人,蘇清絕回過神,方想上前,卻見一位婦人自竹樓上下來。
婦人的麵容很美,周身氣華溫婉,猶如春日的微風一般,然一雙秋水似的杏眼裡卻有些晦澀不明的意味,似是不耐,似是厭惡,便是這一眼,讓蘇清絕如回年少時。
這一方竹園是她的家,這精致的秋千是她見了村東頭的許平生家裡的便吵著嚷著讓父親做給她,父親不僅做好了,而且比許平生的更為精致好看。這一姍姍來遲的婦人便是女童嘴裡哭喊著的人,她的母親。
記憶久遠,那一眼,猶如不朽的印記,在深埋多年後的今日,仍舊清晰可見。
蘇清絕看著這位故人,一時間五味雜陳。
她的父親是村子裡唯一的教學問的夫子,也是個大夫。每日晌午在院子裡教村裡的孩子識字,午後外出去給人瞧病。
而她的母親因著體弱多病的弟弟甚少出屋,村裡人不常見過,就連自己亦是如此。這次破天荒的,母親在她的哭喊聲中從竹樓上下來,替她包紮傷口,熟悉而陌生的氣息一時止住了孩子的哭聲,她小聲的喚了句娘親,眼底的膽怯讓已是大人模樣的蘇清絕看著眼裡直發酸。
溫婉的女子並沒有回應,她一臉複雜的看著麵色蒼白的女童良久之後便上了竹樓。
那麵上的神情女童不懂,因著見到母親的欣喜就突然忘記了家中的規矩。
竹樓分上下,而樓上是不能踏入的禁地,女童步履蹣跚的跟在身後,伸手想抓住那一方衣角,卻在天旋地轉間,目色暗了下去。
蘇清絕飛身過去,抬手欲接,卻見女童的身子徑自穿過了自己的掌心朝地麵滾去,她神色一暗,垂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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