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南至城北,一路六裡地,禦劍而行不過片刻功夫,傾九淵不慣那人,自不會去與她一道,紫檀是妖,被攜有失魔君的身份,然一行三人,隻他一人身體有恙,一路走走停停,行了半刻鐘的功夫終是到了以酒出名的城西。
因著大清早的緣故,酒肆裡的客人獨獨隻有三人一桌。
一落座紫檀便斟了杯茶遞給傾九淵,他抬手一擋,道:“來此自是要吃酒的,酌它作甚?”
按理說以傾九淵如今的身子骨最不適合來的就是此處,偏生此處還是他執意要來的,紫檀無奈轉而將茶放於蘇清絕麵前,複又勸道:“君上這肉身重塑不久又逢雷劫不該吃酒罷?”
傾九淵側首,徑自將放在蘇清絕麵前的茶端了過去:“不過俗世的果子酒,淺飲無妨。”
紫檀見這舉動無語片刻,又斟了一杯放到蘇清絕的麵前,複又道:“君上來過這兒?”
傾九淵微一挑眉:“本君活了千年之久何處沒去過?”
紫檀放下茶壺,附和道:“是是是,君上大能,上天入地皆不在話下。”
這馬屁拍得甚是敷衍,傾九淵眼尾一瞥,道:“怎麼,還是不忘前人所說?天上有什麼好的,那神域儘是些冷血無情,常年吊個死人眼的神,你看著可舒心?”
天無窮儘也,於塵世而言不可窺之,但此妖卻曾道天上有神宮金殿,有辰溪月海,有九天龍泉,有萬木羸土。
若說天上有此等瑰麗之景,那必是萬年前的神域之境無疑。
不過世人皆知神域早已在萬年前隕落,現又何談那些奇景?
隻是紫檀與傾九淵相識甚久,之前與他提起天上時,此人隻覺是異想天開,如是說倒是頭一次,她不由奇怪詢問:“君上怎知曉?”
傾九淵隨意一指:“一看便知。”
被指之人身攜神火自然與神域脫不開乾係,紫檀從知曉她的來曆也曾想過打聽一些關於天上的事宜,不過礙於吃過的苦頭隻想避而遠之,眼下傾九淵將話頭遞了過來,正是打聽的好時機,但一對上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她卻是不敢再點這把火,連忙彆開話頭:“那還是,還是人世好,吃喝不愁。”
傾九淵看了兩人一眼,移開視線:“這才對,人世有執念才生趣事,若無這些念想,光陰寂寂生生無趣的很。”
人世間執念生事,死後生怨,怨氣又育煞氣,若世人無怨氣,魔族何存?
捧著茶水未曾開口的蘇清絕終是出聲道:“你的執念又是什麼?”
此人無事不出言,出言必有其用意,傾九淵斜目一瞥:“你。”
“咳咳咳”這話說的曖昧至極,紫檀飛快看了兩人一眼,抬手捂口,劇烈的咳嗽聲頓時低了下去。
蘇清絕卻不為所動,兩人對麵而坐,對方的神情舉止一目了然,他說得漫不經心,目色更是意味深長。
“你欲何為?”
傾九淵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區區螻蟻怎有資格知曉?”
蘇清絕打量一陣隨即垂眸,茶杯素白,茶水清澈,隻有些許幽綠的碎屑沉在杯底。
不論是神域還是人世裡,自古正邪勢不兩立,如今傾九淵臨世,他的目的無非幾種,當下不過因玉琉光的存在,將二人命數連在一起,以此對他多有掣肘,若命數解了,以這魔頭的心性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聞得二人話中深意,紫檀收了冒出的念頭,瞧見未得回應的傾九淵麵色再次不好起來,當即坐直了身子,道:“這夥計怎還不來?”
正說著,一身形肥腴的男子自堂後而來,其臉盤橫肉,五官簇集,眼開細縫,精光外露。
“可是客官要得醉浮屠?”
“正是”紫檀側身,眉眼微抬:“方才那夥計說是沒有,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呐客官。”掌櫃拱手道:“這酒啊可是幾百多年前的老酒,曾頗為有名,隻不過百年後這釀酒的後人不知怎地突然就憑空消失了,連帶著酒也沒了,真是可惜啊。”
傾九淵聞言接話道:“突然消失?”
“正是”掌櫃麵容堆笑:“聽傳聞是那一連數日不營生,周遭的百姓犯了嘀咕適才報了案,那官差來查了幾日,無人目睹酒肆有人出入,又自屋內找出了地契細軟,這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可不是憑空消失了嘛。”
如此該是懸案一樁了,紫檀驚訝道:“掌櫃的你還敢在這兒開酒肆?”
掌櫃回道:“不礙事兒,我接手前可是已經過了三家了,那營生相當的好。”
“掌櫃的有魄力”紫檀合掌道:“那既沒有便上果子釀吧,再另打一壺。”
“定讓客官滿意”掌櫃搓搓手,小心翼翼道:“在下還想勞煩各位道友看一看我這酒肆可有什麼異常的地方?諸位放心,這頓酒啊不要錢銀。”
這倒不是錢銀的問題,在坐的隻有蘇清絕一人是仙門弟子,餘下的二人一為妖,一為魔,不過三人皆以丹藥掩之,看著與俗世之人無異。
紫檀看了蘇清絕一眼,笑道:“你怎看出我等是道門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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