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宮宇,蘇清絕停了下來,臉上的熱意也隨風散了去,方才那番話徑自落在了她的心上,字字合了她的心意,什麼冷靜自持,慎言慎行,都敵不過一時的情起,可見情之一字容易叫人昏頭昏智啊。
“怎不走了?”
未等多久,傾九淵行了過來,聲音猶如破開霜雪的春風,但蘇清絕的視線卻沒有從雲海裡時隱時現的宮宇移開:“這裡是鬥邪山?”
她的麵色與聲音皆已恢複如常,傾九淵隻覺未瞧到難得一見的異樣神色甚為可惜,扼腕須臾,回道:“不錯,你覺著如何?”
如何……蘇清絕轉頭直直朝他看去:“這真是你的居所?”
傾九淵在魔族待了千年,又怎會將曾經居住過的地方記錯?而這三百多年間族內如何,他已經從堯晟那裡知曉,雖不乏有鳩占鵲巢之輩,不過思無邪現身後便絕了他們的心思,何況如今自己重回魔族。
他望向山頂,一麵打量一麵道:“難道有不要命的東西占了你我的住處?”
答非所問……蘇清絕兀自反省片刻,細說話意:“聽說鬥邪之主是思無邪,這殿前的匾額上也是“鬥邪”二字,莫非你住她這兒?”
堂堂傾九淵若是寄人籬下豈不笑話?他當即糾正道:“怎能是住她這兒?整個離恨天都是我的地盤,該是我讓她住的才是。”
依前事糾葛,事兒是不假,但蘇清絕還是推了推時日,心上漸漸蒙了一層寒霜:“如此說來,你讓她與你同住一處?”
傾九淵打量的動作一頓,終是反應過來她話中意思,挑眉看她道:“鬥邪群山數座,她當然不住這裡,你胡思亂想什麼?”
蘇清絕神色一閃,自若道:“原來如此,不過,你怎麼也算是她的半個師尊,與她相處數百年,怎未互生情愫?”
傾九淵勾著的眉頭忽而被什麼壓平了幾分,似笑非笑道:“她惦記的人是心懷天下,心如琉璃,纖塵不染的人物,我可不是,且我心裡記著人,又怎會對她生出那等心思?”
他的話裡意有所指,蘇清絕不由思及自己,心底泛起一股苦意。
捫心自問,若他沒有記起前世,沒有玉琉光的牽纏,依舊是那個與幽螢麵容不同,脾性不同的魔君,自己定不會放下心防去坦誠相待,何況是相伴數千年的思無邪。
患得患失,她明明知曉其中的滋味,可當眼前人堅定地做了選擇之後,自己給他的卻是不安。
她從後頸處解下一物:“我與你總在一處,有什麼事你也可說於他。”
說著,將金鬱琉給的珠子遞了過去。
珠子原本身無所係,那日自四明山離開後被他以有事為由要了過去,等再還回來時就多了一根紅繩,說是為了避免丟失,讓自己貼身攜帶,無法,隻得帶在了脖頸上。
傾九淵垂眼看去,珠子正牽拉著紅繩左右擺動著,亦如自己忽然不平起來的心緒。
那是金鬱琉給她的,也是唯一一個能連接兩人的東西,將此物給他,可是已經做了選擇?
靜默幾息,他抬眸看去:“你不要它了?”
“不要了。”
俗話說得好,強扭的瓜不甜,若蘇清絕還是當年神域不管不顧的脾性,一定會將它扭下來嘗一嘗,可如今萬年過去,她成長至此,深諳趨利避害的道理,放下不甘,也是為放過自己。
她說的果斷,像是為了讓他定心一般,看來四明山一遭沒有白走,傾九淵接了過來,微微傾身,將紅繩又係在了她白皙的脖頸上。
“他的東西何嘗不是我的?再說了,這紅繩是我給你的東西,你不能不要。”
古木沉香隨著他的靠近襲上鼻翼,蘇清絕不禁屏了氣息,視線掠過他的肩頭看向雲海:“你不介懷?”
傾九淵當然介懷,但此物還有留著的必要,眼下隻能寬解道:“一顆珠子而已,還未到容不下的地步。”
蘇清絕卻未釋然,方才在看到“鬥邪”兩字時,自己尚且來了氣,推己及人,他在看到珠子時想必也是如此。
“世上有太多陰錯陽差,我不想因此與你離心,倘若我無意間讓你不快,你要說出來。”
沒有放在心上的人,當然不會為他著想,從方才匆匆一吻到眼下,如此明確的回應直叫人喜不自禁。
傾九淵克製著想將眼前人揉進骨血裡的衝動,係好繩結,順勢摩挲著手上的青絲,少頃,千言萬語終是化作了一句平淡無奇的話落了下去。
“清絕,我很歡喜。”
蘇清絕心頭一動,麵上鄭重的神色也被這句歡喜衝淡了,正欲抬手,忽而動作一頓:“有人出來了。”
有靈傀探路,此事不假,但如今能從鬥邪宮裡出來的人不得不讓人在意,傾九淵放開了手中的青絲,拉開兩人的距離朝宮宇看去。
清華照月,弱柳扶風,是思無邪。
他原本就陰冷的目色愈發沉了,幽螢的心意身為徒弟的思無邪怎會不知?
原想將人帶回宮中安頓下來,再暗中解決此事,不想她竟直接找上門來,當真是急不可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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