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爾聽到這話和周圍的學徒麵麵相覷，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
“艾林團長剛剛去找那些巨魔了？”
艾林點點頭。
猶豫了一秒，將學徒們打發走後，克拉爾小聲道：“我們都給那十幾隻新來的巨魔運過腐肉。”
“後來呢？為什麼突然停了？”艾林問道。
克拉爾又掃視了眼周圍，見沒有人在附近，靠近了一步，聲音更小了：
“當初是瑪麗女士安排我們做這件事情的。”
“剛開始送得好好的，我們還帶著學徒們清理了凱爾莫罕到元素之環沿途的水鬼。”
“不過後來，大概一個月後，阿瑞斯托大師帶著采購的物資回來了，知道我們在喂養十幾隻岩石巨魔後，發了一通大火……”
“說哪有獵魔人畜養魔物……還有什麼反噬……”
“瑪麗女士和薇拉女士那時都不在凱爾莫罕，我們隻能停下……”
艾林沒有問克拉爾，阿瑞斯托知不知曉這個決定是他做的。
若阿瑞斯托不知道，克拉爾現在也不會是這樣一副鬼鬼祟祟的表情了，指不定那一通大火是朝誰發的呢……
不過對此，艾林其實也能猜到。
凱爾莫罕這時候又沒多少人，手指頭巴巴都能算出來，能名正言順乾涉艾林決定的人。
不過阿瑞斯托……
如果是這個固執的暴脾氣老頭不同意的話，確實就有點麻煩了。
接下來還是要給岩石巨魔的營地送腐肉的，不可能為了避開阿瑞托斯，每次就都讓他自己親自去送，何況他都計劃好八九月份再下山一次，而且本身也不可能瞞著學派做這件事情。
“團長，阿瑞斯托大師那裡……”聽著略顯猶豫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循聲看去。
克拉爾稚嫩的眉宇間愁雲密布，顯然對艾林和阿瑞斯托之間的關係很是擔憂為難。
“沒事的，”艾林摸了摸他的頭，笑了笑，“我和阿瑞斯托大師可能在這件事情上出了一點小誤會，一會兒我找他解釋解釋，說清楚就好了。”
十二三歲的少年，艾林說什麼，他就信什麼。
聽到最親近的兩個獵魔人大師之間的關係不會出什麼意外，克拉爾立刻鬆了口氣。
然後就嘻嘻哈哈地開始將半年來，阿瑞斯托怎麼怎麼嚴格，怎麼怎麼臭臉，又怎麼怎麼被訓練狠了的學徒們暗地裡詆毀紮小人的事情一一講給艾林聽。
好一會兒，等被支開的學徒們都呼來後，才咳嗽了兩聲停下，裝作一副大人的成熟模樣。
艾林也借此機會告彆，趁著天還沒黑下來，去找阿瑞斯托。
……
阿瑞斯托並不難找。
自從一周前輸給艾林之後，他就一直在主堡北側，幾個偏僻些的角落訓練劍術。
而且。
除了最開始兩三天，領著艾林了解兵團獵魔人和學徒們的訓練狀態，細致講述每一個學徒的特點和缺陷。
待艾林完全熟悉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顯然。
他在主動轉交狩魔兵團的控製權。
因此實話實說，阿瑞斯托其實待他很不錯。
“呼～”
“啪～”
沉重長劍掄起的呼呼風聲，伴隨著清脆的敲擊。
走到主堡大門後，艾林循著聲音，很容易就看到披著鐵盔甲的幾個假人中間，來回閃爍的紅色身影。
講真的。
艾林其實還是挺佩服阿瑞斯托這樣的獵魔人大師的。
設身處地，難以想象他兩三百歲的時候，還每天一如既往地練習枯燥的劍術。
若不是接連不斷的一直有各種危機，莫名其妙地紛紛壓上來。
早在高山試煉之後，他就準備躺平，享受來之不易的長生種的不老人生了。
“啪～啪～啪～”
連續的敲擊聲打斷了艾林對退休後獵魔人生活的遐想。
他目視阿瑞斯托習練劍術，沒有急著打擾，而是在腦海中組織語言。
與他安撫克拉爾的說辭不同。
阿瑞斯托抗拒畜養岩石巨魔，可並不一定就是小誤會，其中或許牽扯著獵魔人對魔物的根本態度，甚至是原則。
可大可小。
而且其中可能還分不出什麼對錯。
艾林利用岩石巨魔的力量加強狼學派的實力有錯嗎？
當然沒有。
那阿瑞斯托的抗拒就有錯嗎？
彆忘了。
兩個月前，艾林可是差一點就被山石頭給殺了。
十年前，維瑟米爾也因為這群岩石巨魔傷勢慘重。
所以威脅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隻是直白一點來說。
對艾林而言，留下這群岩石巨魔，對抗可能到來的來自貴族、男巫、狂獵甚至是白霜威脅的價值，要遠遠超過隱藏著的威脅而已。
兩者都對，便意味著很難說服彼此。
而阿瑞斯托又一直是個很固執的老牌獵魔人大師。
“誒～”獵魔人歎了口氣。
光是想一想接下來的場景，他感覺腦袋已經開始疼起來了。
“啪～”
“呼～”
或許因為艾林前來沒有隱藏腳步聲，沒等他思考多久，不遠處的敲擊聲就停下了。
“艾林，你找我？”阿瑞斯托將訓練用的鋼劍，放回角落的武器架。
艾林沉默了幾秒，深吸一口氣後，頷首道：
“是的，阿瑞斯托大師。關於元素之環下多出來的岩石巨魔……”
艾林本能停頓了一下。
因為他看見阿瑞斯托走來的身形，在聽到岩石巨魔的時候，突然滯澀了一下。
那長著濃密絡腮胡須的硬朗麵龐，由溫和驟然變得麵無表情。
壓力仿佛突然呼嘯的淩烈山風，瞬間就降臨了。
硬著頭皮，艾林趁著阿瑞斯托未開口，迅速將利用岩石巨魔守護凱爾莫罕的想法，以及古海要塞麵臨的來自貴族、男巫和狂獵的威脅，著著強調。
卻沒想他還沒說完。
“不用說了……”阿瑞斯托忽地擺了擺手，“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岩石巨……”聽到前半句，還欲再加說服的艾林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艾林是想過有這種可能，但屬實沒想過以固執、暴躁、守舊聞名整個凱爾莫罕的獵魔人大師，竟然連他精心準備的一係列言辭都沒說完就同意了。
難不成因為上周他在決鬥中贏了？
對阿瑞斯托在克拉爾口中的形象，與現在乾脆利落態度的對比，艾林隻想到了一種可能。
可不應該啊！
順利讓出狩魔兵團的權利，就已經是那場決鬥帶來的極大福利了。
因此妥協自己的觀念，做出阿瑞斯托心中，可能會危害學派的決定。
這可不像是正直又固執的阿瑞斯托會做出來的。
就像古時候的忠臣良將，可以讓渡利益，分割權利，但關係到國君乃至家國安危的，應該越是忠誠便逾發固執己見、難以妥協……
阿瑞斯托點點頭，不過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眉頭微蹙，看上去也不像是認同艾林的樣子。
“為什麼？”艾林下意識問道。
阿瑞斯托聽到問題，眉頭又皺了皺，不過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緩和了表情，道：
“艾林，狼群由很多狼組成的，卻隻會選擇一個方向狩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