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銀盤似的明月緩緩西沉,逐漸隱沒於墨色的山巒之後,隻留下一抹淡淡的光暈,為這寂靜的天地添了幾分朦朧。
細密的雪花自遙遠的天際紛紛揚揚飄落,在黯淡的火光映照下,宛如點點閃爍的碎銀,偶爾有幾縷寒鴉的啼叫劃破夜空。
實驗室的門緩緩晃動,發出“吱嘎”的聲響,打破了走廊裡死一般的寂靜,一位女子腳步踉蹌地從那扇門後邁出,周身彌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濃烈血腥味。
她身上那件原本粉白的衣裳,此刻已被鮮血完全浸透,殷紅的血色觸目驚心,順著衣角不斷往下滴,在地麵上彙聚成一灘散發著寒意的血漬。
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上,毫無生氣,麵容蒼白如紙,雙眼深陷,空洞無神,像是被榨乾了靈魂。
白紫蘇扶著老腰艱難的邁出了實驗室的大門,雙眼無光,這活果然不是人乾,有點廢命。
“白師叔?”一道遲疑的聲音飄來,白紫蘇有些遲鈍的回頭,是熟悉的黃色弟子服,於是慢半拍的回答,“啊,是我。”
小弟子忙上前一步扶住她,不是她認不出來,主要是白紫蘇現在的形象,也太抽象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牢獄裡受折磨的是她呢。
“飯……我要吃飯……”白紫蘇在小弟子整潔的弟子服上蹭了幾個血印子,覺得自己快餓撅過去了,今天的消耗太大了,她的醉雞啊。
小弟子一臉無奈,扶著白紫蘇到旁邊的休息室,“白師叔,您先在這裡休息,明師兄已經去膳堂了,一會兒就回來,我給您收拾一下。”
白紫蘇不語,任由小弟子擺弄,瞌睡的眼皮都快抬不起來了,但心中對飯的執念一直苦苦支撐著她,她今天,必須吃到這一口!
小弟子像隻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給白紫蘇脫去染血的外衫,又伺候著人洗了個熱水澡,還撒了點花瓣,整整用了五桶水,才把血汙洗的乾乾淨淨。
一刻鐘後,小弟子看著新鮮出爐的粉團子滿意的點點頭,還好她提前準備了乾淨的,要不白師叔還得穿那身臟衣服,她可真是太聰明了。
昏暗的房間中,牆壁上的蠟燭閃著微弱的光芒,豆大的火苗在幽暗中輕輕搖曳,時不時發出“劈啪”輕響。
小弟子努力放緩呼吸,看著床上女子不太平靜的睡顏,白師叔太累了,與其說她現在是睡著了,倒不如說是累的暈過去了,好好休息一會兒吧。
不知過了多久,白紫蘇渾身一顫,猛地驚醒,沉重的呼吸聲在空蕩的房間回蕩,她捏著身上的薄被,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哪啊?
守在門外的弟子感受到房間內紊亂的呼吸,知道是白紫蘇醒了,輕輕的敲了敲門,語氣溫和,“白師叔,您醒了,需要弟子幫忙嗎?”
白紫蘇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身上沒有一處是不疼的,軟的厲害,聽到門口弟子的聲音,先是愣了一下,才開口道,“進來。”
小弟子一推開門,就看到白紫蘇安靜的靠坐在床上,發絲淩亂,臉色蒼白,眸中還有化不開的疲憊,頓時心疼不已,也對,才睡了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夠乾什麼。
“白師叔,您還好嗎?”小弟子上前一步,幫她理了理被子,“宗內沒有其他事了,您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才怪,天音宗的事多的離譜,弟子們都忙得飛起,尤其是執法堂的人,忙的那簡直是修真界版的牛馬。
可是,再重要的事都擋不住小弟子讓白紫蘇休息的決心,白師叔又不是天音宗的人,那麼忙乾什麼,小弟子心安理得的想。
白紫蘇看著致力於讓她休息的小弟子有些好笑,“沒關係,我已經休息好了,你們小師叔呢?”
小弟子這才想起被她遺忘到大明湖畔的自家小師叔,轉了轉腦子才說,“小師叔和其他幾位師叔正在審問長月宗的人,您要過去嗎?”
“現在還在審?幾時了?”白紫蘇挪了挪身子問。
“剛過醜時。”小弟子慶幸自己進來時還看了一眼時間,要不就被問住了。
“這麼晚了,”白紫蘇皺了皺眉,“給我更衣,我去看看。”
小弟子立馬上前,把自己洗乾淨的粉白色紗裙給白紫蘇一層層穿上,“白師叔,需要先用膳嗎?”她還沒忘了白紫蘇對飯的執念。
白紫蘇本來還沒覺得有多餓,但小弟子這一句話,像是觸動了某個開關,她原本平靜的胃部瞬間有了反應,起初是一陣輕微的咕嚕聲,緊接著,饑餓感如洶湧潮水般襲來,勢不可擋。
“吃,怎麼不吃!”白紫蘇瞬間支棱了起來。“先吃飽才能乾活,快上菜!”
小弟子就知道是這樣,輕輕按住了白紫蘇的肩膀,“白師叔,不著急,弟子在進來時已經讓人熱上了,您出去就能吃了。”
白紫蘇給了她一個讚揚的眼神,這孩子,上道。
“你叫什麼名,是執法堂的弟子嗎?”白紫蘇這裡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咽下一口肉肉問對麵吃的正香的人。
小弟子一手拿著餅,一手夾著肉,整個人都開心的冒泡,被冷不丁的一問,就噎住了,使勁兒的拍胸脯,白紫蘇忙遞給她一碗湯,這孩子,咋這麼虎呢。
樂遊嘿嘿的傻笑著,“白師叔,我叫樂遊,快樂的樂,遊玩的遊,我娘希望我一輩子快快樂樂,就給我起了這麼個名字。”
“桃水西流,白玉多魚多,好名字。”白紫蘇腦子裡閃過這句詩,看著麵前臉圓圓的小姑娘,不自覺的誇出了口。
樂遊有些不習慣的摸了摸後腦勺,“俺,我的名字哪有這麼高大上,不過是個俗名。”
白紫蘇探出身來摸了摸她的頭,“名字而已,哪裡有什麼貴賤之分,你還未及笄吧,努力修煉,不用在意彆人的眼光,能吃是福,你的福氣在後麵呢。”
樂遊不自覺的蹭了蹭她的手,亮晶晶的眼睛滿是濡慕,“白師叔,你真好。”
白紫蘇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怎麼回事,一看到漂亮小姑娘,就忍不住上去說幾句,難道她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有了當娘的光輝了嗎,咦,真是可怕。
趕緊吃塊肉冷靜一下,白紫蘇塞了滿滿一大口,香迷糊了,果然,還是肉肉最治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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