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院裡,幾隻老母雞小心翼翼地琢著地上的塵土,會突然撲騰著翅膀閃躲,今早剛把公雞給殺了。
這天,說變就變,天空很快陰沉,巨大的黑雲籠罩在坪頭村的上方,該不是來了什麼妖怪,下地的農戶得早些回去了
“這不是胡鬨!老裴,我看你真是嫌日子過得太好了。”
許鬆繩小跑著扶起何民眾,一臉憎惡地瞪著裴家那幾口人,今早挨了打,本來心裡也有氣。寂紅默默站了過去,讓這村支書給瞪齊全了。
“支書,眼瞅著要下雨了,麻煩你安排輛三輪,送俺老丈人和媳婦出村吧,何麥還要去大學裡報到,彆把正事給誤了”
裴寂昌靠過去淡淡說道。
眼下沒必要再跟何家糾纏了,說不下什麼,先讓這父女兩人回吧,但裴寂昌就像吸血鬼一樣,鑽進他們的心窩窩裡,他家心口處永遠是疼的。
“腦子被門夾了,開不了竅!”許鬆繩罵罵咧咧,無非是在領導麵前做做樣子,既然得罪了村裡人,總得護住一頭才是。
何民眾陰沉著臉,何麥還在不斷抽泣,在許鬆繩的攙扶下,幾人緩緩向院外走去。
“支書,這兩天給你添麻煩了,等忙完家裡的事,我專程去看你,另外你給開個介紹信,我得去省城一趟,到大學裡看俺媳婦。”
裴寂昌熱情地送到門口。
“啊嗚”
何麥忍不住哭出了聲,豆大的淚珠在白皙的臉蛋上流淌,我見猶憐呀。
“咋還熱淚盈眶上了呢,安安心心去闖蕩吧,你男人的後半輩子可就指望你家了。”
裴寂昌連忙寬慰,手掌輕輕放在何麥的後背,想要安慰來著。
“你彆碰我!”
何麥崩潰大吼。
“彆理這個人了,我們趕緊走。”
何民眾重重一句,隨後像是逃一樣,拉著何麥加快了步伐,要是再看裴寂昌那張陰沉的臉,沒準要嚇出個毛病來。
隨即裴寂昌關上了門,轉身麵對家裡人時,換回了那個憨厚、務實的後生。
“爹,媽,你們不要擔心我,兒沒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人善被人欺,何麥就是看準老裴家這一點,當初才會嫁給我的,早就把算盤打好了,就那家人的脾性,我隻有發了瘋,他們才會好好講道理。”
裴寂昌冷靜分析著,坐在小凳上後,又給爹、媽碗裡分著雞肉,話一直沒有停下:
“我做事有分寸的,你們放心,就算到了省城見到何麥,也不會闖禍,咱家的生活越來越好了,兒還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
裴寂昌突然覺得,在這個爾虞我詐的世界上,有這麼三個對你掏心窩子好的人,極其彌足珍貴。
“你們才是最重要的,我做事考慮的後果,就是你們。”
裴寂昌不免多情善感,他溫情抬眼,可下一秒驚住了,那三口人都瞪圓了眼睛,神色極其詫異,像是見鬼了那般。
“咋地了?”
裴寂昌不由心虛。
“哥,你咋突然這麼能絮叨?原來半天崩不出來一個屁。”
寂紅吃驚道,倒不是小妹沒家教,說那些話是不尊敬大哥,就是單純的沒素質罷了。
“我突然開竅了,沒準個頭都要往高竄一竄,這叫因禍得福,快吃飯吧。”
裴寂昌連忙低頭吃麵。
那三口人麵麵相覷,也沒再說啥了,不是沒話問,而是悶葫蘆。
最後啊,雞肉被來回夾,老兩口打死都不願意吃,都給了兒女
泥濘的小道上,三輪晃晃悠悠地跑著,後兜裡坐著的人,拿尼龍袋子套在身上。
沒有等到出村,雨水灌溉而下。
“爸,我該怎麼辦呀,如果裴寂昌來學校找我,我的名聲可就臭了,我還怎麼找對象,打死我都不跟一個貧民生活,而且他已經瘋了!”
何麥緊緊摟住她爸的胳膊,絕望地哭喊著。
“沒事,不怕的,要是裴寂昌到省城後,我先穩著他,肯定不會讓他胡來的,又不是死人的大事,時間一長也就淡了。”
何民眾安慰著女兒,可他自己的心理壓力亦是極大,家裡來了一個瘟神。
“爸,無論如何我都要跟裴寂昌離婚,那個死貧農怎麼不撞死在牆上”
何麥哭泣著、怒罵著、崩潰著
事情發展這一步,何家的如意算盤徹底落空了,還惹了一身騷,這三輪車太晃了,骨頭都要散架了,何家父女隻覺得特彆難受。
雨越下越大,一直到下午三點,都沒有要停的意思。村裡的作息很早,通常趕晚上八點就已經躺在炕上了,早晨四、五點就要去下地。
裴寂昌在家裡也沒啥事乾,主要下不了地,於是冒雨來到了村支書的家裡。
“你來作甚?”
許鬆繩緊鎖眉心,都不想讓裴寂昌進屋。
“支書,你先讓我進去,聊聊我家土地專營的事。”
裴寂昌嬉皮笑臉,從許鬆繩一側鑽到院裡,眼下他的這副樣子,就如前一世,在領導麵前阿諛奉承那般,總能夠麵麵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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