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打更人!
那兩個仆人,李先生認識,是小胖子府上的家丁,負責接送他放堂。
兩人顯然是在外麵得到了某些“小探子”的告密,知道自家少爺給人打傷了,而且情況還蠻嚴重,因為私塾把大夫給請來了。
目標明確的闖進內院,進了屋子,一眼便看見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小胖子。
“少爺”
其中一個家丁驚呼一聲,撲到床邊,探了探鼻息沒死。
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隨之而來的是滿腔怒火,雖然少爺是在學堂裡被打的,但老爺夫人可不是審案的官老爺,他們隻會覺得,少爺是在讀書時受傷的,那負責保護少爺的他們,就要挨罰。
兩個家丁怒視眾人,盯著李先生,嚷嚷道“那個小兔崽子打的我家少爺?”
李先生咳嗽一聲,溫和道“這件事是一場誤會,你們先把他帶回去,過後我會親自登門。”
他打算先等許鈴音的家人到來,然後商議著上門賠罪。
由他從中調解,把這件事和平解決。
畢竟是在他私塾裡發生的稚童惡性鬥毆事件,鬨大了對他名聲影響很不好。
家丁是比武夫還粗鄙的存在。
“少給爺來這套,我隻知道,我們家少爺被打了,你不交人,老子就去報官。”家丁大聲嚷嚷著。
另一個堵住了院門口,不讓人離開。
李先生冷笑一聲“《奉律疏議·名例》規定“十五以下及廢疾犯流罪以下,收贖。十歲以下,犯反逆殺人應死者,上請;盜及傷人者,亦收贖。
“出了私塾,往右走半時辰就是衙門,兩位快去快回。”
簡單概括就是,稚童犯罪,可交贖金代替刑罰。
兩個家丁講法律肯定是講不過李先生的,又氣又怒,擼袖子想打人。
這時,一個男童指著許鈴音,大聲說“是她打的人,是她用竹條把人打死的。”
“原來是你!”
這時候,家丁才看到李先生有意無意的擋著一個小姑娘,其實也不是才看到,隻是兩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幾個虎頭虎腦的男童身上。
那個小丫頭其貌不揚,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誰能想到打人者會是她。
不過,觀念轉變過來後,家丁突然發現,這丫頭身體壯實的很,圓圓的臉,圓圓的肚子,圓圓的手和腳。
一膀子力氣
“帶走!”
其中一個家丁抱起了小胖子,另一個家丁過去揪許鈴音的脖頸。
“你們要乾什麼。”李先生吹胡子瞪眼。
“去!”
家丁一把推開他,怒道“老子管你什麼律法,打人就要負責,老子現在要把她帶回府,交給老爺夫人發落。識相的,趕緊通知這死丫頭的家人,來趙府贖人。”
他冷笑一聲“晚了,缺胳膊斷腿的,可不怪我們。”
反正打一頓是最少的,打傷他們家少爺,哪有隻給銀子那麼簡單。等回了府,這丫頭少不得一頓毒打。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等我娘。”小豆丁被人拎起來,兩條亂蹬,憤怒的抗議。
“tui??tui”小豆丁朝他吐口水。
“老實點。”
家丁心裡正憋火,反手就是一巴掌。
巴掌沒落下來,被眼疾手快的李先生擋住了,他須發戟張,怒吼道
“老夫是秀才,有功名在身的秀才,你敢動她一下,就等著吃官司吧。”
家丁一臉不屑,“秀才怎麼了,逢年過節來府上走關係的,彆說秀才,官老爺也一大堆。你個糟老頭子算什麼,滾。”
一把推開李先生,與同伴往外走。
許七安騎著馬,噠噠噠的小跑著,迎著溫暖的陽光,他抱怨道
“一個破鐲子,嬸嬸心心念念這麼久,怎麼不找二叔去處理。”
嬸嬸還是跟著來了,因為想起自己給許鈴音買的鐲子,至今下落不明。趁著許七安回來,有了依靠,打算找私塾的先生理論一番。
“前陣子陛下春祭,你二叔哪有時間處理這些小事。”
窗簾掀開,露出嬸嬸的臉,尖俏的下頜,嘴上塗抹唇脂,紅豔豔的。
不管哪個時代,自恃美貌的女人,出門都要化個妝。
“二郎不是回來了嗎。”許七安隨口扯著。
她給了侄兒一個白眼,道“二郎要參加春闈,心思不在這裡。再說,二郎現在沒有功名,也不是你們武夫這般能打,他就一張嘴。”
許七安心說,二郎那張嘴,能把武夫氣到當場爆炸,殺傷力很驚人的好嗎。
想想二郎也是可憐,儘管嬸嬸一直把“二郎要參加春闈”、“二郎,娘會好好照料你”這類話掛在嘴邊。
但平時該怎麼娛樂,嬸嬸還是怎麼娛樂。
頂多就是吃飯的時候給二郎加個餐,然後口頭關懷一下。
像嬸嬸這麼有個性的娘,這個時代真特麼的少見許七安不說話了,欣賞著街邊的風景。
他想到一件事,那位外祖父,之所以把嬸嬸嫁給二叔,恐怕就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做不了世家大族裡的貴婦。
於是讓她憑借美貌,到世家大族裡飽受欺負,還不如嫁一個家世平平,但懂的珍惜的夫家。
所以,也就不教她讀書識字了。
嬸嬸放下窗簾,湊到許玲月耳邊,低聲道“等會兒接了鈴音,玲月你帶著大郎去首飾鋪逛一逛。”
“然後順便幫娘也買一些首飾對嗎。”許玲月斜眼看母親。
“那倒不用,我自己會挑的。”嬸嬸說。
“”許玲月無奈道“其實娘覺得,還是大哥比較可靠,對吧。所以大哥一回來,你就迫不及待尋他來主持公道。”
“我可沒這麼說。”嬸嬸矢口否認。
許玲月抿嘴笑了笑,也不拆穿,這個家裡,二哥雖然前途無量,但他還沒發跡。爹的話,這些年混成了官場老油條,輕易不會動怒,不會樹敵。
指望他為了一個鐲子跟人家鬨紅臉,肯定不可能。
隻有大哥跳脫無賴,偏偏又是打更人,手握實權。再加上官場人脈廣,不怕事兒。
不過娘和大哥鬥了這麼多年,要她承認自己依賴倒黴侄兒,門都沒有。
很快到了私塾,馬車在路邊停下,車夫取下小木凳,道“夫人小姐,到了。”
嬸嬸和玲月掀開車簾下來。
許七安道“我先去拴馬,再給鈴音買點吃的,嬸嬸鈴月,你們先進去。”
“等接了再買不成麼?”嬸嬸拉著女兒的手。
驚喜感不一樣,尤其對一個小吃貨來說許七安笑了笑,不解釋。
嬸嬸撇了一下嘴,與許玲月進了私塾。
剛進去,嬸嬸就聽見自己幼女的哭叫聲,然後看見她被一個壯漢拎著走出來。
許鈴音拚命反抗,但架不住對方是個成年人。
“你們是誰,擄我閨女做什麼。”嬸嬸攔住兩個家丁,橫眉豎目。
“娘,娘,他們是壞人,是壞人,你叫大哥打他們。”許鈴音喊道,一邊喊,一邊朝家丁tui??tui??tui。
“你是這丫頭的娘?”
家丁審視著嬸嬸,目光有些挪不開,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
隨後,他目光又落在許玲月身上,又吃了一驚。
不過,見到嬸嬸和許玲月身後沒有仆從跟隨,家丁頓時放心,擺出凶神惡煞的臉
“你家丫頭打了我家少爺,我們要把他帶走。”
嬸嬸當然不同意,她攔著不讓走,但家丁更無賴,故意用身體去撞嬸嬸,迫使她退避。
另一個家丁有樣學樣,去撞許玲月。
兩個家丁肆意大笑。
許玲月驚慌失措的後退,被逼到院門口,給門檻絆了一下,驚呼著摔倒,撞進一個溫暖厚實的肩膀。
她扭頭一看,是許七安,立刻淚眼汪汪“大哥”
許七安手裡拿著炸魚丸和肉餡餅,扶穩許玲月,眯著眼掃視兩個家丁“她是我妹妹。”
有男人來撐場子的嬸嬸鬆了口氣,往侄兒身邊靠了靠。
家丁也不鬨了,但依舊理直氣壯,瞪著許七安“你家妹妹打傷我家少爺,就剩一口氣了。”
其實剛才出來時,大夫解釋過,沒有生命危險。
但家丁肯定不會明說,占著道理才能挺直腰板說話,這是鄉野村夫都懂的技巧。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這時,李先生也追了出來,見到嬸嬸後,鬆了口氣。
“李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嬸嬸大聲質問。
李先生把事兒說了一遍,無奈道“這事兒你們家確實不占理,給老夫幾分薄麵,好好解決。”
原來是吃的被搶了許七安點點頭,道“行,把我妹妹放下,你們去喊這小子的爹娘過來。”
他估摸著得賠錢了,不過小豆丁沒吃虧就好。
許七安向來是個講理的人。
“放你xxxx”
拎著許鈴音的家丁爆了句粗,說道“你們要是跑了怎麼辦,這丫頭我們一定要帶走,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管用。”
“彆衝動彆衝動,不如這樣,老夫隨幾位一起去趙府”李老先生忙打暖場。
話還沒說完,他感覺眼前一花,那個年輕男人的身影就消失了。
接著,身後傳來響亮的巴掌聲,再就是沉悶的一聲“啪嘰”,似乎有人摔倒了。
老先生立刻回頭,看見年輕男子把許鈴音夾在咯吱窩下,腳邊躺著家丁,昏迷不醒,他嘴邊蹦出幾顆破牙,不停的流血。
“呸,一個下人就敢這麼囂張,老子看你家主人是何方神聖。”
許七安向來是個講理的人。
另一個家丁懷裡抱著孩子,許七安沒出手教訓,瞪著他“滾去找你家主人來。”
家丁忌憚的看他一眼,不吭聲的跑了出去。
“大鍋!”
許鈴音一下子不哭了,頭下腳上的被許七安夾在腋下,像魚一樣蹦躂。
嬸嬸不滿意他粗魯的對待女兒,把許鈴音搶了過去,仔細檢查,“有沒有哪裡疼?”
許鈴音不甚在意的摸了摸頭“腦瓜疼,他打了我兩拳。”
嬸嬸臉徒然一沉。
許七安眯了眯眼,道“誰打的你,那個小胖子還是大人?”
“小胖子。”
許七安“哦”一聲,走到李炳意身前,道“先生覺得,這件事怎麼處理?”
他想先征詢一下“學校老師”的意見。
李炳意沉吟道“趙玔那孩子受了些傷,估摸著要在床上躺幾天了,你們態度好一些,賠些錢了事吧。那孩子的叔公是戶部的文選司郎中。”
言外之意,比背景你們比不過。鬨大了,怎麼都是個輸。
“我們不賠錢。”嬸嬸掐著腰,仗著有侄兒撐場麵,凶的很“管他什麼郎中不郎中。”
“是正五品。”李炳意說。
“寧宴,我們趕緊回家。”嬸嬸轉頭說道。
要不要慫的這麼快許七安沒好氣道“回什麼家,給人家鬨到府上,不是更丟人?不如就在這裡解決。”
等了一個小時,陸陸續續有家長來接孩子回家。
許七安耳廓一動,聽見了嘈雜的腳步聲。
那個家丁去而複返,身後跟著一個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一個穿金戴銀,貴婦打扮的女人,年歲不大,三十出頭。
以及十幾個手持棍棒的家丁。
“老爺,就是那丫頭打了少爺。還有那小子,不但包庇死丫頭,還動手傷人。”家丁告狀道。
女人一見許七安等人,就破口大罵。
中年人壓著怒火,打量著許七安“你是什麼人,家裡長輩在哪個衙門?”
許七安說“在下許七安,是”
打更人三個字沒吐出來,因為中年人冷聲打斷“我問你家長輩。”
“家叔許平誌,禦刀衛百戶。”
中年人“哦”一聲,尾音拖的很長,區區一個禦刀衛百戶的女兒,居然敢打傷他寶貝兒子。
這件事沒完。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賠償五百兩銀子。二,我抓這丫頭去衙門。”
“五百兩?”嬸嬸驚呼一聲“打死你兒子也賠不了五百兩,你想都彆想。”
“賤人,你怎麼說話的。”貴婦打扮的女人剛停止罵聲,聞言大怒,指著嬸嬸唾沫橫飛的罵道
“看看這一家子,沒一個正經人。難怪女兒那麼野,原來有一個妖豔的娘。都不是好東西。”
嬸嬸插著腰,冷嘲熱諷“長成這副歪瓜裂棗,也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我呸!”
女人大怒,疾步上前,揮舞巴掌就要給嬸嬸一下。
嬸嬸尖叫一聲。
“啪!”
許七安一巴掌把女人打了個踉蹌,臉上鮮紅。
“你”女人怒目相視。
“啪!”
許七安又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