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打更人!
隨著抄的詩越來越多,許七安漸漸摸索到讀書人“顯聖”的竅門,彆人問什麼你答什麼,這是瓜皮才乾的事。
一定要吊胃口,吊足了胃口。
就像現在這樣,從四號到酒客,從酒客到花魁,從花魁到席間伺候的婢女,都在看著他,拭目以待。
眾目睽睽中,許七安起身,在廳中踱步,七步之後,他頓住,悠悠道“十年磨一劍。”
楚元縝一怔,他剛說在養劍,許七安立刻作出這一句,沒跑了,這首詩就是為他而作。
四號頓時有些感動,他與這許七安素未謀麵,把酒言歡幾句,便願意為他作詩,待人如此友善熱忱,實在讓人慚愧。
三號是俠肝義膽的讀書人,雖有一些逐利的小毛病,但總體來說是個值得結交的人。他的堂哥比他更加古道熱腸,不愧是親兄弟。
同時,楚元縝想到了紫陽居士的例子,心頭微微火熱,他也是讀書人,也愛詩詞,遇到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沒道理不期待。
許七安環顧眾人,念出了第二句“霜刃未曾試。”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在場的官員咀嚼著這句詩,麵帶微笑,眼睛發亮。
這首聯對仗工整,不管是韻味還是意境,都不如許七安以前的幾首詩,但詩詞的魅力不僅僅是韻味和意境。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
簡短的一句,壯誌豪情躍然紙上。十年磨一劍,這股自命不凡的意氣,也唯有他這樣少年得誌的人物才能寫的出來。
楚元縝雙眼明亮,不自覺的挺直了腰杆,身子半伏在案,整個人做出前傾的姿勢,期待著下一聯。
太貼切了,真是太貼切了。
他這些年走南闖北,開眼界,養劍氣,這把人宗的極品法器,始終藏在劍鞘之中,未曾展示。
它終將有出鞘之日,隻不過,楚元縝自己也沒有想過,將來會是什麼樣的情況,讓他拔出這把劍。
直到近來人宗道首飛劍傳書,召他回來迎戰天宗弟子李妙真,楚元縝才恍然明白,原來是為了等待此時。
隻是心裡多少遺憾,這一劍出鞘,必定驚天動地,用來斬李妙真,非他所願。
“下聯會是什麼呢?十年磨一劍,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鞘?”
楚元縝心裡嘀咕,對此充滿了“借鑒”的渴切。
這時,許七安搖頭歎息“下聯暫未想好。”
“!!!”
“這,這怎麼就沒了?不能沒有啊,一首詩怎麼能隻有上聯。”
“許大人,莫要任性,我們還等著呢。”
“下聯是什麼,你再想想,再想想”
大廳內,眾人瞪大了眼睛,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許七安攤手,握著酒杯返席,無奈道“確實沒想好,這樣吧,我先做半首,另外半首以後在給楚兄補,如何?”
“也隻能這樣了。”楚元縝失望道。
眾人勉強接受這個結果。
行酒令繼續,雅令雖然高雅,但氛圍略顯寡淡,浮香提出劃拳,得到眾人一致讚同。
花魁們陪著酒客劃拳,玩的不亦樂乎。
“不如咱們來玩投壺吧。”
身邊沒有美人陪伴的楚狀元提議。
本次酒宴是專為他接風洗塵,他是酒宴主角,他說了算。
投壺有投壺的規矩,很簡單,在廳中擺一隻壺,酒客們每人三支箭矢,不中者罰酒,投中者可以命令場中任何一人喝酒。
幾輪下來,這群身份不低的官員喝的微醺,漸漸從遊戲參與者變成了旁觀者,然後從旁觀者變成了喝彩助威的群眾。
場上隻有許七安和楚元縝在投壺,每根必中,兩人仿佛在賭氣,誰都不肯認輸。
花魁們在旁搖旗呐喊,許七安和楚元縝任何一人投中,她們就大聲喝彩,興奮的臉蛋酡紅。
如此精彩的投壺對決,非常少見。
一開始,花魁們還能公平對待,不偏袒任何一方,慢慢的,十二位花魁分成兩個陣營,一方支持楚元縝,一方則是許七安的粉絲全是許七安睡過的女人,浮香、明硯、小雅等。
“這樣玩分不出勝負,我提議蒙上眼睛。”許七安說。
楚元縝沉思片刻,搖頭道“即使蒙上眼睛也每發必中,我的建議是,每人二十根箭矢,誰先投完,誰便算贏。”
會玩!
酒客和花魁們眼睛一亮,紛紛表示讚同。
浮香命婢女取來絲巾,為兩人蒙住眼睛,許七安發現絲巾是朦朦朧朧的,透光性很好,隱約還能看見藤壺的輪廓。
他默默的轉過身去,背對著場中。
楚元縝一愣,笑著搖頭,也背過身去。
場上氣氛更活躍了,不但蒙麵,還轉過身去,這玩法他們從沒見過。
“這怎麼玩。”明硯嬌聲道“誰能投的中呀!”
另一位花魁咯咯嬌笑“兩位大人誰能勝出,明硯今晚就伺候誰。”
明硯紅著臉“呸”一聲,偷偷看向許七安。
許七安習慣性口嗨,蒙著眼大笑道“不成不成,頭籌也太少了,我要你們全部。”
花魁們一點都不怵,笑嘻嘻回應“許大人明兒怕不是要扶著牆去衙門應卯。”
笑聲“轟”一下響起,鶯鶯燕燕。
“三號婉拒了我的提議,看著是從不去教坊司的正經人,他這個大哥,卻恰恰相反。”
楚元縝心裡感慨,這個許七安果然是個風流之人,在教坊司如魚得水,比任何讀書人都能放得開。
教坊司和青樓對於當下的士大夫而言,更多的是一個應酬的地方,與同僚、同窗喝酒應酬,酒樓是平民才去的地方,真正有身份的人,首選都是教坊司。
有才情出眾的花魁充當令官,有清秀乖巧的婢女倒酒伺候,這才是排麵。
但士大夫們顧及顏麵,不會太過放浪形骸,這個許七安就不一樣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許七安摟著浮香的小腰。
突如其來的金句,讓在場眾人暗暗讚歎,這人的天賦怎麼如此可怕,佳句、好詩章口就萊。
此人若是讀書,必成一代大儒。
許平誌不當人子。
“咚!”
一根箭矢準確的投入藤壺,打斷了眾人發散的思路,注意力歸位。
投完一支的許七安笑道“楚兄,開始了。”
“好!”楚元縝淡淡回應。
說話的同時,他隨手往後拋出一根箭矢,精準命中。
“哇”
明硯驚呼一聲,瞪大眼睛。
咚咚咚
許七安和楚元縝一人一支箭,每投必中,每中一支,花魁們便驚呼一聲,感覺大開眼界。
投壺隻是個小遊戲,卻被兩人玩出花樣來了。
一支接一支,許七安投完第十支時,楚元縝已經投了十三支,手裡隻剩七支。
許七安手裡剩五支時,楚元縝手裡隻剩兩支。
似乎勝負已分。
浮香和明硯幾位支持許七安的花魁神色一黯,難掩失望之色。
而支持楚元縝的花魁們,提前鼓掌,給這位元景二十七年的狀元郎獻上掌聲。
周遭旁觀的官員們,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笑容反而最淡。
楚元縝是個傳奇人物,當年還是學子時,便已在同窗中鶴立雞群,才華相貌出類拔萃,而後棄文修道,誰都不看好他,一位至交好友氣的與他割袍斷義。
可誰想到,短短幾年,竟一飛衝天,挑戰金鑼張開泰,雖敗猶榮,被魏淵譽為京城第一劍客。
這樣一位絕世天才,在他們看來,自然要比一個會查案的許七安出彩多了。
此時,楚元縝已經投出了倒數第二支箭矢,準確入壺。
浮香抿了抿唇,從藤壺收回目光,看了許七安一眼,愕然發現這男人嘴角輕輕挑起這個表情她很熟悉,每次許七安春風得意時,就會微微挑起嘴角。
他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