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打更人!
“這是我閨女!”
嬸嬸皺了皺眉,把鈴音抱起來,放在雙腿。
“難道她長的不隨我嗎?”嬸嬸有些不開心。
哪裡隨你了,她看著跟你完全沒關係老阿姨帶著淺淺笑容的臉龐微僵,又刹那間恢複,笑容溫婉的說
“仔細一看,眉眼還真有幾分神似,是我眼拙了。”
嗯,眉眼與外麵那個車夫神似。
一路無話。
許平誌駕馬車來到觀星樓附近,先是聽見一聲聲嘈雜的聲浪,拐過街頭,看見了漫漫的人海。
他大致掃了一眼,就他看見的人群,少說也有一兩千。而這隻是一小部分的百姓,可以想象,以觀星樓為中心,四麵八方輻射的人群有多少,那是駭人聽聞的一個數目。
“這可比春祭還熱鬨了”許平誌勒住馬韁,將馬車停在外頭。
“怎麼停下來了?”車廂裡,傳來嬸嬸的聲音。
“前頭沒路了,都是人。”許平誌解釋道“咱們就在這裡下車吧。”
嬸嬸掀起車窗,在丈夫的攙扶中下車,許玲月也在父親的攙扶中下了馬車,小豆丁則是被許平誌抱下來的。
老阿姨皺了皺眉頭,她平時上下馬車都有侍女搬來小木凳迎接,這會兒有些不適應。
好在馬車簡陋,車底離地麵不高,不像她那輛金絲楠木製造的豪華馬車,車板能有人腰部那麼高。
她輕鬆的躍下馬車。
許平誌招手,喚來街邊的一位禦刀衛,吩咐道“看管好馬車。”
說話的同時,他亮出了自己禦刀衛的腰牌。
年輕的禦刀衛恭敬的應諾。
許平誌帶著妻兒繞過人群,走向被禁軍清理出來的通道,那條通道兩側站滿了禁軍,將百姓阻隔開來,形成一條專門給達官顯貴的“安全通道”。
通道路口處,兩名禁軍長矛交錯,攔住了許平誌一行人。
許平誌掏出許七安給的腰牌,禁軍看了一眼,便放行了。
“寧宴現在地位越來越高了,”嬸嬸喜滋滋的說“老爺,我做夢都沒想過,會和京城的達官顯貴們坐在一起。”
許新年忍不住恰檸檬,哼道“娘,你以後會成為誥命夫人的。”
許平誌反手一個背刺“你先想想怎麼留任京城吧。”
許新年頓時蔫了。
按照書院的意思,是想辦法讓他去青州,遠離京城,一展宏圖。
但許新年不太想去,去了青州,意味著遠離父母、大哥還有妹妹們,如果三年任期滿了,不能回京城,他就得在外地再任職三年。
三年又三年,隻能在回京述職時見一見家人。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如果不能進翰林院,他基本就絕了內閣的路。
爹的“我兒辭舊有首輔之資”真的成一句空話了。
走完“安全通道”,一家人舉目眺望,看見偌大的廣場,搭建著許多涼棚,文官、武將、勳貴,井然有序又涇渭分明的坐在各自的區域。
此外,還有許多貴婦和千金小姐,基本都是拖家帶口來看鬥法的。
對於這些貴族女眷而言,大奉的臉麵還是其次,看熱鬨才是最緊要的。
許平誌一邊掃視,一邊帶著妻兒去往打更人衙門所在的區域,主位坐著一襲青衣,兩鬢斑白。
他兩側清一色的金鑼,金鑼身後是銀鑼,銅鑼則被安排去值崗,沒有資格待在涼棚裡看戲。
許平誌帶著妻兒靠近,拱了拱手,便迅速帶著妻兒和陌生婦人入座。
大名鼎鼎的魏淵和金鑼沒有搭理他,這讓許二叔鬆了口氣,當個小透明才好。
老阿姨也鬆口氣,當個小透明真好。
這些涼棚中,搭建最豪華的是一座包裹黃綢布的休憩台,棚底擺設著一張張桌案,皇室、宗室成員坐在案邊。
在後宮裡腦漿子差點打出來的皇後和陳妃也來了,大家言笑晏晏,好像一直都是和睦的姐妹,沒有任何齟齬。
四位公主到齊,懷慶坐在首位,裱裱坐在她邊上。
皇子中,太子還在禁閉不得出門,其餘皇子全來了。
這場鬥法,於皇室而言,不僅僅是一場熱鬨,更關乎朝廷顏麵,關乎皇室顏麵。
“許七安在哪呢,他怎麼沒出來,他鬥不鬥得過禿驢們啊,禿驢打算怎麼鬥法”
臨安嘰嘰喳喳的說個沒完,水靈靈的桃花眼到處亂看,沒看到她的狗奴才,頓時有些泄氣。
“懸!”
七皇子搖搖頭,“那許七安是個武夫,如何與佛門鬥法?再說,以他的微末修為,真能應對?”
三皇子笑著附和“除非佛門與他比詩詞。”
兩位公主和眾皇子忍不住笑起來。
臨安大怒,凶巴巴的掃過兄長和妹妹,罵道“他輸了你們很高興?要不要本宮給你們每人鑄一尊佛像?”
三公主皺眉道“我們隻是說說罷了,臨安你這是作甚。”
其餘皇子紛紛皺眉。
自打福妃案後,臨安脾氣就變的暴躁起來,對他們這些兄弟姐妹毫不客氣,說話越來越衝。
懷慶淡淡道“若是道門鬥法,自然是誰強誰勝,其他體係亦然。但佛門不同,佛門講究見悟,講究佛心,講究禪機。
“許七安確實隻是七品武者,修為比他強的比比皆是,可修為高有什麼用?再高能有度厄羅漢高?”
懷慶說話總是讓人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皇子公主們頓時不說話了。
與宗室涼棚緊鄰的位置,首輔王貞文抿了口酒,察覺到女兒的目光一直望向打更人衙門所在的區域。
他皺了皺眉,問道“慕兒,你在看什麼?”
王小姐收回目光,笑容淺淺的回應“女兒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名鼎鼎的魏公呢,果然氣度不凡。”
說罷,她眼角餘光又瞄了一眼某個俊美無儔的小老弟。
“對了,怎麼沒見陛下。”王小姐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分散父親的注意力。
王首輔側頭看了看皇棚,笑道“宮裡兩位打的熱火朝天,陛下嫌煩,不願意下來。這會兒應該在八卦台俯瞰。”
王小姐“哦”了一聲,接著問道“爹,西域使團本次入京,為的是什麼?這番無理由的提出鬥法,實在令人費解。”
使團不會說來就來,必定是有目的,而這幾天佛門火藥味十足的舉動,讓人意識到這次西域使團入京,來者不善。
“也許和桑泊案有關吧。”王首輔淡淡道。
王小姐皺了皺眉,從父親的回答中提取到兩個信息,一,身為首輔的父親也不是很清楚。二,桑泊案似乎隱藏著更深的內幕。
剛想追問,王首輔有些不耐煩的擺手“你一個女兒家,彆過問朝堂之事,那一肚子的鬼機靈,以後用在夫婿身上吧。”
王小姐撇撇嘴,不再說話,趁著父親沒在意,她又把目光投向打更人衙門。
等鬥法結束,我便在府上舉辦文會她暗暗心想。
另一邊,許平誌憑借自己在京城任職多年的經驗,一個個涼棚的掃過,見到了認得出的大人物,當然,更多的是他不認識的大人物。
不過,以皇棚為核心,距離越近的,肯定是地位越高的大佬。
突然就有種登上京城權力舞台的錯覺,而這一切都是寧宴帶來的這次鬥法之後,寧宴若是勝出,他將聞名京城,聞名大奉若是輸了,恐怕要長時間遭人唾棄,史書若是再記一筆,他就得背千古罵名。
想到這裡,許二叔心情甚是複雜。
“老爺,你看那位公主,是不是那天來祭拜過寧宴的那位?”嬸嬸也在觀看現場,並認出了清冷如蓮,皎皎生輝的懷慶公主。
許平誌“嗯”了一聲,算是回應妻子。
嬸嬸接著說“她身邊那位穿紅裙的公主也很俊俏,就是眼神似乎會勾人,瞧著不是很正經。”
許平誌嚇了一跳,低聲道“胡說八道,不要在這種場合妄議公主,你想滿門抄斬嗎?”
嬸嬸連忙閉嘴。
“有什麼說不得的?大奉皇室沒一個好東西。”老阿姨淡淡道。
我們不認識你,你滾一邊說去許新年心裡腹誹。
許平誌呼出一口氣,強迫自己不去搭理那個女人,告誡妻兒“在這樣的場合,一定要多看多聽少說話,什麼都不做,就什麼都不會錯鈴音?!”
“鈴音”兩個字喊出口,聲音是變調的。
不知什麼時候,許鈴音邁著小短腿走到了青衣宦官麵前,她昂著臉,指著桌上的吃食,懷著憧憬,說
“伯伯,我能吃你的東西嗎?”
看到這一幕的許平誌,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竄到天靈蓋。
魏淵身邊的金鑼們,眉頭同時皺了起來,心說這是哪來的稚童,如此不知禮數。
祭拜過許七安的張開泰認出了小豆丁,忙說“魏公,這是許寧宴的幼妹。”
金鑼們目光溫和的打量許鈴音,心說,這孩子不怕生,膽氣足,必成大器。
魏淵撚起一塊蜜餞遞過去。
許鈴音接過,幾口就吞掉了。
“蜜餞不是這麼吃的,含在嘴裡的時間越長,甜味就持久。”魏淵笑道。
“等甜完了,蜜餞就被彆人吃光了。”許鈴音豎起小眉頭
“我隻要不停的吃,就會一直甜伯伯,我還要吃。”
魏淵笑著又投喂了幾顆蜜餞,許鈴音吃了一會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伯伯怎麼不吃啊。”
魏淵笑著搖頭。
“是你自己不吃的啊,”許鈴音眨著純真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的試探道“伯伯不吃,我才把它們吃光的。”
“你能吃光?”魏淵笑了,瞄了眼許鈴音的小肚子,再看看滿桌的瓜果、蜜餞和極品糕點。
“魏,魏公”
許平誌硬著頭皮過來,躬著腰,努力讓聲音不顫抖“小女頑劣,您彆與她一般見識。”
魏淵抬了抬衣袖,拿起一隻黃橙橙的梨遞給許鈴音。
薑律中見狀,笑道“魏公陪孩子說說話,你且回去吧。”
許平誌看了眼小豆丁,又看一眼將自己視若無物的魏淵,無奈的轉身離去。
“爹,你怕什麼?大哥是銀鑼,深受魏公賞識,鈴音不會有事。”許二郎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