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豐打更人!
價值八千兩的賣身契明硯花魁秋波凝固,不由泛起欣慰、歡喜、嫉妒等情緒,五味雜陳。
眾花魁心情同樣複雜,八千兩啊,足夠在內城豪華地段買一座奢華府邸,教坊司號稱銷金窟,但花整整八千兩為名妓贖身的例子,著實鳳毛麟角。
官老爺們是不敢,商賈富豪則是肉疼銀子。
可許銀鑼做到了,他輕描淡寫的一放,放下的是整整八千兩白銀。
最讓花魁娘子們內心感觸深刻的是,浮想娘子病入膏肓,時日無多。所以這八千兩白銀,買的僅僅是一個風塵女子的心願。
世上,哪個男子能為她們這樣的女子做到這一步?
許銀鑼和其他男子是不一樣的眾花魁心都快軟化了,癡癡的看著穿儒袍的年輕人。
“許郎”
望著桌上的賣身契,浮香笑了起來,笑的滿臉淚痕。
本就是欠你的許七安坐在床邊,歎了口氣。
浮香柔柔的看著他,俏臉酡紅,更咽道“你不必來的,我,我現在的樣子不好看。”
許七安伸手觸摸她的臉頰,神色有些複雜。
“我還有個心願。”
浮香轉動螓首,望著眾花魁,道“我想最後為許郎獻上一舞,懇請妹妹們伴奏。”
眾花魁點頭。
浮香露出笑容,而後看向許七安“許郎,你去外廳稍等片刻”
人離開後,浮香換上一件層疊華美,繡紅豔梅花的紅裙,梅兒為她梳理頭發,盤上發髻,戴上奢華的發飾。
眉筆描出精致的弧度,唇脂抹出烈焰紅唇,腮紅讓她蒼白的臉恢複了顏色。
浮香凝視著鏡中風華絕代的美人,展顏一笑。
六年前,一位絕色少女來到教坊司,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淪落風塵,卻懷著特殊的目的。
她苦練琴藝,研讀詩文,成為了教坊司的花魁,豔名遠播。
六年彈指而過,她該結束這段人生了,可是一個年輕人闖入了她的世界,就像一道光,劈開了昏暗的天空。
這段旅程的最後,那個年輕人沒有缺席,為她畫上圓滿的句號。
浮香翩然起身,提著裙擺,奔出了房門,從主臥到外廳,她跑過長長的廊道,就像跑過了一段六年的時光,在終點,遇見了他。
大廳裡,絲竹管樂聲悠揚。
紅裙獨舞。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尾聲裡,她跌坐在許七安懷裡。
懷裡的美人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麵,淒楚欲絕“許郎,我要走了,以後”
我所盼的不過是在你心中留下痕跡;我所怕的,是自己無足輕重,轉瞬既忘。
許七安摟著她,輕聲道“以後,不來教坊司了。”
因你而起,因你而終。
對於許七安來說,這也是人生某一段旅途的終點。
浮香笑了起來,從未有過的明媚動人,如梅花般婉約的風情。
一縷幽魂飄散,嫋嫋娜娜的去了遠方。
廳內,明硯、小雅等花魁低聲哀泣,淚水漣漣。
浮香花魁香消玉殞,這位名動一時的名妓徹底洗儘鉛華,揮彆了教坊司的生涯。
但她的結局並不淒涼,許七安今日出現在教坊司,花了八千兩白銀為她贖身,幫她脫了賤籍。消息瞬間傳遍整個教坊司。
花八千兩贖一個病入膏肓的風塵女子,即使是話本也寫不出這樣的劇情。
相比起許七安一擲千金,隻為了卻美人心願。話本裡的那些才子書生,動輒剖出一顆心的描述,既蒼白又無力。
一時間,教坊司女子都在議論許七安,議論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大奉銀鑼,曾經的銀鑼。
教坊司素來是流言傳播的中轉站,僅僅兩天時間,有資格在教坊司消費的客人,幾乎都知道這件事了。
在這個時代,窮酸秀才和富家千金的愛情故事;才子和名妓的愛情故事,堪稱兩大經久不衰的題材。
但凡聽說此事的人,都忍不住誇許七安有情有義,並為此津津樂道,傳揚出去。
一傳十十傳百,市井民間,商賈階層,官場,都把這件事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
王首輔今早用膳時,聽見二兒子喋喋不休的在說這坊間流言。
“八千兩銀子,如果讓我來經營,不出一年,我就能讓它翻倍。大哥,你說這許七安傻不傻,若是為了抱得美人歸就罷了。
“偏偏是個病入膏肓的,這八千兩可不就打水漂了。”
察覺到父親進來,王二公子立刻中斷話題,低頭喝粥。
王家家教嚴厲,提倡食不言寢不語。
王首輔在桌邊坐下,喝了一口粥,看向二兒子,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王二哥囁嚅道“沒,沒什麼”
王首輔擺擺手“隻管說,嗯,與許七安有關?”
見父親並無不悅,王二哥就說“教坊司的浮香花魁病入膏肓,藥石無救,那許七安花了八千兩給她贖身,隻為了卻美人夙願,實在可笑。”
點評完,小心翼翼問道“父親,您覺得呢?”
王首輔沒搭理,默默喝完粥。
王二哥沒得到父親的肯定,有些失望。
嗯,父親從不背後議論人是非,但心裡的想法肯定也和他一樣。
王首輔喝完粥,接過婢女遞來的帕子擦嘴,接著擦手,淡淡道“你若是能花八千兩,為一個將死的女子贖身,我敬你是條好漢。”
王二哥愕然,呆若木雞。
浩氣樓。
“沒看出來,他倒是可癡情種子。”
南宮倩柔端著茶盞,笑了笑,分不清是嘲諷,還是讚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