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會冷,江雲飛把自己的大氅給花容係上,抱著她出門去到馬車上。
花容不像之前那樣嗜睡,不停的跟江雲飛說話。
“府裡過年都是要置辦很多年貨的,奴婢雖然沒有出去采買過,卻經常往各院送東西,大人可都讓人置辦了?”
花容恍惚了,又開始自稱奴婢。
江雲飛緊緊的抓著她的手,溫聲問“我在家過年的時候少,都要買些什麼東西?”
花容掰著手指頭數起來“要買對聯、窗花、燈籠、各式瓜果……”
說著說著,花容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她其實沒有好好過個年。
風月樓那種地方,逢年過節的生意是最好的,三娘要忙著接客,她要忙著端茶倒水,有時連話都說不上一句。
後來進了忠勇伯府,她總是領不到賞錢,還要被人使喚著去乾活。
跟了江雲騅以後,她收的賞賜倒是不少,但那些賞賜都是明碼標價的。
再後來,她在漓州做賬房先生,過年能領一吊賞錢,和一壺好酒,難得自在,唯一不足是孤身一人,清冷的很。
所以她真的很想很想好好和江雲飛一起過一個年。
她想和他一起去置辦年貨,一起把他們的家布置得喜慶熱鬨,一起吃年夜飯,然後為彼此送上新年祝福。
她要祝他健康喜樂,戰無不勝,順遂無憂的。
“你說的這些我都讓人買了,你還有什麼想做的?”
江雲飛開口把花容的思緒拉回來。
恰好有風吹起車簾,寒意跟著湧入。
花容本能的縮縮脖子,往江雲飛懷裡靠了些。
她像是說太多話累極了,眼皮耷拉下去,唇瓣卻還在張合“夫君,我這一生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你也不要覺得遺憾,好不好?”
她到底還是放心不下。
怕他自責沒能治好她,怕他執念於她,無法釋懷。
喉嚨哽得發疼,江雲飛抿唇不語。
花容繼續說“我聽說人死了會喝孟婆湯,過奈何橋,忘記前塵往事,我這一生大多數時候都過得很不快樂,為了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我也會忘記夫君的,夫君日後若是遇到很好的姑娘,莫要因為我有所顧慮,一定要好好待她。”
“你可以不記得我,但我會記得你,如果有來世,我會來找你。”
花容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句話,自顧自的說“我雖然是忠勇伯府的長媳,卻沒在公婆身邊侍奉,也沒有為夫君誕下子嗣,我死後夫君就把我葬在夷州吧,我的家在這裡,我哪兒都不想去。”
齊王府不是她的家,忠勇伯府也不是,她像是無根的浮萍,漂泊多年,終於在江雲飛身邊紮了根。
而且,殷氏不喜歡她,不會想讓她進江家祠堂,她不想死後還要讓他為難。
她沒機會做個好妻子,這是她最後能為他做的了。
江雲飛自然能猜到花容的用意,他用力抱著她說“好,我們就在夷州。”
看不到江雲飛,花容用手一點點描摹他的輪廓。
許久之後,她說“夫君,新年安樂。”
話音落下,花容的手也重重垂落。
江雲飛整個人僵住,他什麼也說不出口,隻能把花容抱的緊一點,再緊一點。
新年剛過,萬物複蘇,可春風未至,他永失所愛……
與此同時,景陽侯府,衛映辰書房裡的燈驟然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