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
少年的眼底閃過一抹慌亂,想要掙紮,卻發現齊玄素的手掌如同鐵鑄一般,讓他動彈不得,不由低聲道“什、什麼意思?”
齊玄素鬆開手掌,然後輕輕一推,力道拿捏剛剛好,讓少年站直了身子,又不至於站立不穩,然後說道“什麼意思?太歲減著卻是個老榮,就算我身上的道袍貴一點,也不好盯著我一個人開爬吧?我看你不攢兒亮,是個空子。”
“太歲減著”的意思是歲數小,“老榮”的意思是小偷,“開爬”的意思是下手,“攢兒亮”的意思是明白江湖規矩,“空子”的意思是不明白江湖事理。
翻譯成白話,就是年紀不大卻是個賊,就算我身上的道袍貴一點,也不好盯著我一個人下手吧?我看你不懂江湖規矩。
少年立時明白自己踢到了鐵板,趕忙說道“合吾!我新上跳板,半開眼,這次上線開爬,既然醒攢,是我招子不昏,還望合字上的朋友踩寬著點。”
意思是大家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我是剛出道,許多規矩一知半解,這次在這一帶下手作案,既然被識破,是我眼光不亮,還望看在同是江湖朋友的份上,放過了吧。
齊玄素不置可否,問道“這條線上是火做?”
“水做,火做哪輪得到我。”少年趕忙道,“不曾火穴大轉,就是些零毛碎琴。”
“火做”的意思是闊生意,“水做”是窮生意。“火穴大轉”的意思是掙了大錢,“零毛碎琴”是掙不了大錢,隻是些小錢。
齊玄素又問道“誰是你的掌櫃?”
少年眼神閃爍,支支吾吾,反而想趁機逃跑。
齊玄素不再用黑話,直接說道“想跑?你可以試試。”
少年的身子僵住。
此時兩人的舉動也引起了其他乘客的注意,紛紛朝這邊望來。
張月鹿專注喝酒,隻是用眼角餘光看著兩人。
齊玄素最終還是沒有點破這少年的身份,也沒打算將這少年送到本地百戶所去,隻是一指點在少年的胸口,然後就聽少年悶哼一聲,險些摔倒在地,臉色蒼白,額頭上滲出冷汗。
齊玄素道“這次給你個教訓,若有其他營生,還是換個行當。”
少年不敢多言,捂著胸口踉踉蹌蹌地走了。
他這次看走了眼,齊玄素也留有餘地,按照江湖規矩,他隻能乖乖認栽,不敢再來找補。
少年走後不久,船便開了,張月鹿輕聲問道“你怎麼不問那個少年的掌櫃是誰?”
齊玄素道“問了又如何,我還能把他們連根拔起不成?就算我能將其連根拔起,也必然有其他類似幫派填補上來,我總不能一直守在此地,所以治理盜賊不在於一二俠客仗義出手,隻是治標罷了,而在於朝廷官府嚴刑峻法,這才是治本。”
張月鹿訝然道“你這番話倒是頗有水平。”
“萬象道宮教過這些的。”齊玄素輕咳一聲,“我倒是忘了,你沒上過萬象道宮的課程。”
張月鹿乜了他一眼“誰說我沒上過萬象道宮的課程?我上的是上宮,你才是下宮而已。”
齊玄素嗬嗬一笑,沒有反駁。
進入上宮意味著晉升為四品祭酒道士,而從下宮出來的隻能做一個九品道士,兩者差彆就如他的表字一般,當真是天淵之彆。
齊玄素也想重回萬象道宮,再去進修一回,然後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四品祭酒道士,在玉京購房置產,交些朋友,被人尊稱一聲“法師”,也有幾分底氣去考慮成家的事情。
成家嘛,正所謂法侶財地,道侶可是排在第二位的。
總之,齊玄素的誌向不算很小,卻也真的不大。
大船悠悠而行。
齊玄素的挎包不是須彌物,裝不下許多東西,酒壺自然不大,盛酒不多,很快便被張月鹿喝完。
張月鹿又變回了病懨懨的樣子,不怎麼說話,隻是偶爾開口指點下齊玄素。
齊玄素對於“辟穀術”的興趣不是很大,主要是學習“蟬蛻術”,因為“蟬蛻術”是從謫仙人的“應劫假身”上脫胎而來,所以兩者的許多口訣是一樣的,準確來說,“蟬蛻術”是刪減了部分口訣的半成品,所以張月鹿這個謫仙人完全可以指點齊玄素。
齊玄素沒指望著立刻學會,更多是一遍一遍背誦口訣,在背誦的同時嘗試理解,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便問張月鹿。
其實張月鹿對於做老師完全沒什麼經驗,隻能學著師父慈航真人教她的模式去教齊玄素,也就是先自學,哪裡不會再問。
起初張月鹿還有些擔心,她也知道這種教學方式並不適合所有人,要不怎麼說因材施教。
可她很快就發現,其實齊玄素的腦子很好用,也就是所謂的悟性上佳,齊玄素的劣勢是根骨不大行。就像與人交手,眼睛跟得上,手卻跟不上。
正因如此,齊玄素可以無師自通地學會武夫的“血吼”,可僅僅明白運用技巧原理沒什麼用,如果沒有那麼多的氣血可以調用,如何也用不出來。
等到齊玄素把口訣差不多背熟之後,張月鹿忽然道“天淵,你教我說江湖上的黑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