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
唐永德重重咳嗽了一聲,提醒有人到了。
便在這時張月鹿已經繞過屏風進到屋內,隻見幾名女子正在一張福貴榻上玩葉子牌。而這屏風後的擺設裝飾,也讓齊玄素忍不住“嘖”了一聲。妝台、春凳、小幾、香爐、立鏡、帷帳、軟榻、衣櫃。
妝台上淩亂擺放著各種胭脂水粉和各種首飾,僅僅看盒子便知道價格不菲;春凳和小幾都是紫檀木的;香爐中燃著的是龍涎香;立鏡是從西洋運來的等人高的玻璃鏡;軟榻上是繡枕和錦被,江南的手藝;衣櫃是西式的,半開著門,可見其中的各種輕薄的綢緞衣物。
這些東西,哪一樣的價格都不會低於一個無憂錢,這一屋子的精致,隻怕要上千太平錢。
齊玄素做了天罡堂的道士,又攀上了張月鹿的大腿,水裡火裡,刀光劍影,拿到手的也就幾百太平錢。有人站著把錢賺了,有人跪著把錢賺了,也有人坐著把錢賺了。反觀這幾位,躺著就把錢賺了。嘿,這可是本事,不說也罷!
張月鹿是見過世麵的,雖然她並不在大真人府居住,但卻常去,那才是千年的富貴氣象,所以也不覺得如何,目光直接落在幾名女子的身上。
雖然時值冬日,但屋內地下攏著地龍,炭火燒得十足,所以這屋內熱流湧動,溫暖如春,幾名女子的衣著都甚是清涼,輕紗半籠,露出兩彎雪臂,雙肩裸露,又白又亮,羅襪儘脫,一雙玉足探出裙底。
幾名女子眼見得有人進來,也是吃了一驚,因為張月鹿披著鬥篷、戴著兜帽的緣故,慌亂之間竟是沒能發現她也是一名女子。
唐永德道“這位是張法師,涵玉,你出來。”
一名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站起來,整理著身上的衣物。這個女子身上並無太多妖媚之氣,反倒是有一種可愛的氣質,如受驚的小鹿,讓人不由生出保護的欲望。
想到此處,張月鹿鬼使神差地看了齊玄素一眼。
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齊玄素此時的注意力並不在這幾個嬌媚女子的身上,目光不斷遊走在屋內的各種擺設上麵,隱隱透出幾分憤憤不平。
張月鹿不知道齊玄素在想些什麼,不過能揣測一二,大約是覺得不公平吧,無論是在江湖上給人家賣命,還是去西域頂風冒雪地斬殺妖人,也沒賺到多少太平錢,甚至還比不過幾個行院的女子。
張月鹿不由在心底輕輕歎息一聲。
多少道門之人都是由此墮落,許多人分明不如自己,卻個個錦衣華服,一天換四套衣裳,居於豪宅,享儘榮華,而自己隻能四季常服不過八套,守著幾百太平錢的例銀,連個二進的宅子都沒有,算不得清貧,卻也與富貴相去甚遠。久而久之,任誰都要心態失衡。
這也導致近百年來的道門貪墨大案頻發,風氣急轉直下。祖庭也不得不一再提高各級道士的待遇,可仍舊堵不住人心不足。
其實齊玄素倒是沒有那麼多不平,或者說最開始的確有些不平,可很快便想開了。雖然他的太平錢不多,但得到了地位,現在彆人見了他,都要稱呼一聲“齊執事”或者“齊道長”,若是他再往上升一升,就是齊法師、齊高功、齊真人,誰也不敢輕侮他,這是商人之流萬萬不能比的。
涵玉來到唐永德麵前,恭敬行了一禮“見過唐法師。”
一般而言,副堂主、主事、執事等職務稱呼,隻在道門內部使用,朝廷之人或與道門有關之人也可以用,而外人稱呼道門之人就是以“道長”、“法師”、“高功”等稱呼。若是逾越,便等同是拍馬屁拍在了馬蹄子上,會惹得道門之人不快。
唐永德淡淡應了一聲,道“這位是張法師,前來查案,張法師問話,你要如實回答。”
涵玉低著頭,柔柔弱弱道“是。”
張月鹿開口道“是第一個你發現了梅森的屍體?”
“是。”涵玉柔聲道“當時……奴家正坐在梅掌櫃的身上。”
張月鹿的臉色有些僵硬,還有些尷尬,好在她戴著鬥篷的兜帽,彆人也看不到。
她沉默了片刻,又道“當時的具體情況。”
涵玉看了唐永德一眼,有些猶豫,畢竟涉及到男女房事,這位張法師又是個女子,還十分年輕的樣子。
唐永德板著臉道“張法師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是。”涵玉又應了一聲,不過說得還是比較含糊簡略,“當時正值情動,忽然聽到梅掌櫃哼了一聲,似乎十分痛苦的樣子,我慌忙停下動作,睜開眼睛,就見梅掌櫃捂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