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河卒!
千百年來,一直有一條鐵律。解決不掉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齊玄素不可能扭轉張家大宗對張月鹿的態度,不過他可以把這些出來蹦躂的張家子弟打服。
靈芝園中十分安靜,除了風吹樹葉的聲音,沒有人提出異議。
張家子弟畢竟不是潑皮無賴,而是世家公子,他們主動挑事,用車輪戰已經很丟人了,關鍵還輸了,那就更丟人了。如果車輪戰輸了再去嘴硬,那就不是丟人的問題,而是不要臉了。
公子哥們乾不出這種事情。
“那就是沒異議了。”齊玄素轉身離去。
張持月趕忙跟在齊玄素的身後,心態複雜。
雖然他希望齊玄素取勝,但沒想到這幫同輩兄弟輸得這麼慘,同為張家人,自然臉上無光。
齊玄素卻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說道“這場架打得時間有點久了,我們快些去見掌宮真人。”
三省堂是族長居處,不過天師孤身一人,沒有道侶,沒有兒女,他不喜歡一個人住在這個空蕩蕩的地方,一般住在味腴書屋,說是書屋,其實占地頗大,五臟俱全,早早將三省堂讓給了張拘成。
張拘成就在三省堂與齊玄素見麵。
大真人府是在張家私宅的基礎上擴建而來,所以是重重的院子套院子,在不能飛行翻牆的情況下,很容易迷路。
好在有張持月引路,很快來到了三省堂。進院先是一麵書寫著儒門箴言“吾日三省吾身”的影壁,影壁後是寬敞的庭院,院子中間是一座飛橋,下方是一方人工開鑿的湖泊,水中錦鱗遊泳,淺水處有白鶴傲立。
九間高脊琉璃瓦的正房,門口掛著祖天師親書的“三省堂”三個大字。正房兩側是長廊,一邊連著院門,一邊通到後麵花園。
道門三聖地之中,大真人府和真境彆院是由張、李兩家的私宅擴建而來,占地有限,而萬壽重陽宮則是曾經的道門副都,所以從規模來說,大真人府和真境彆院都遠不如萬壽重陽宮。
不過這裡頭的物事,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一不是古物。反倒是萬壽重陽宮,雖然這個名字曆史久遠,但最初的萬壽重陽宮早已被戰火毀壞殆儘,如今的萬壽重陽宮其實是道門中興之後在舊址上重建,不過二百餘年,曆史底蘊遠不如大真人府和真境彆院。
因為齊玄素並非突然登門,而是早就安排好了,所以一路暢通無阻,過了飛橋後,張持月就此止步,張拘成的秘書已經迎了出來。
秘書就是如此,高層道士們不會把工作和生活分得那麼清楚,在家中處理公務也是常有之事,久而久之,秘書們除了負責輔佐處理公務,還會照料生活起居,其本質與前朝的內廷頗有相似之處。甚至有許多秘書專攻生活這方麵,讓他處理公務不行,可是很會伺候人,算是一條終南捷徑。
不過掌宮一級的大秘書肯定是處理公務出身,這是鐵律。
在三十六位參知真人中,排名最高的是上三堂的掌堂真人,然後是其他六堂的掌堂真人,再就是地方道府的掌府真人,最後才是掌宮真人。所以掌宮真人想要晉升,要先謀求主政一方,擔任某一地的掌府真人,再進入玉京擔任九堂的掌堂真人。慈航真人、東華真人、清微真人都有主持一方道府的經曆,比如慈航真人曾經是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東華真人曾經是中州道府、秦州道府的掌府真人,清微真人更是深耕齊州道府多年。bigétν
至於擔任掌宮、掌府的平章大真人,屬於高配,並不按照這個標準來算。比如萬象道宮的掌宮真人就是平章大真人,便不能與其他掌宮真人一概而論,稱呼上也是掌宮大真人,而非掌宮真人。
最為高配的道府大約就是婆羅洲道府了,不僅有一位參知真人和兩位一品靈官,還有一位平章大真人坐鎮,就好像朝廷的某一部,不僅有尚書侍郎,還有掌部大學士,其重要可想而知。鳳麟洲道府稍有不如,也相去不遠,而且很快就會超過婆羅洲道府,迎來一位掌軍真人。
最近有傳言說,張拘成會出任江南道府的掌府真人,主要是張拘成要兼顧張家的事情,與清微真人要兼顧李家不得不擔任多年齊州道府掌府真人的情況類似,不然他早就該外放一方了。現在情況就比較明朗了,如果天師有意培養張月鹿,那麼讓她出任吳州道府的次席副府主,兼顧張家的事情,培養其在張家中的威信。張拘成順勢放手,外放一方,謀求更高的位置。
齊玄素隨著這位類似宮教鈞的角色走向三省堂。
往前數,曆代天師、大天師,都曾住在這裡。被玄聖親手推上天師之位的異姓天師顏飛卿也在這裡住過,那時候的張家人就退居私第。
張無恨年少時,和哥哥在這裡度過一段時間。
齊玄素記得張月鹿好像提過,大概就是張無恨出事之後不久,天師便搬離了三省堂。值得一提的是,張無恨的丈夫就是引誘張無恨去盜取太陰真君傳承的元凶,事發之後,此人被天師親自手刃。
由此可見,天師看著慈祥,也是個殺伐果斷之人。
齊玄素暗暗提醒自己,千萬彆覺得天師高看自己一眼就恃寵而驕,這些大人物都是殺人不眨眼的。
三省堂坐北朝南,進了正門,就見北牆擺放巨大坐屏,上麵十分素白,沒有圖畫,隻是寫了道祖的五千言,屏風下是檀木的桌椅,算是主座。與之相彆的,是左右兩側雁翅排列的八把椅子,也是檀木材質的,算是客座。
張拘成便等在這裡。
齊玄素跨過門檻後,不再向前一步,恭敬行禮“見過掌宮真人”
這還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遇到明事理的,就用對待長輩的態度見禮。遇到不明事理胡攪蠻纏的,就強硬回擊。
張拘成並不倨傲,上前一步,虛扶了一下“齊副堂主不必多禮。”
見禮之後,張拘成語氣溫和“今天是家宴,談的是私事,就不要如此見外了,青霄的父親是我的堂弟,我是青霄的伯父,你若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世伯。”
齊玄素從善如流“既然世伯如此說了,那麼世伯叫我表字‘天淵’就是。”
一般而言,也不是所有長輩都能直接呼名,一般就是父母,其他長輩還是稱呼表字。至於天師,那是長輩中的長輩,又尊又長,按照儒門的理論,既是君,又是父,不可一概而論。
如此一來,一個稱呼“世伯”,一個叫“天淵”,關係一下子就拉近不少。最起碼張拘成在明麵上不反對這門婚事,甚至還頗為認可。
兩人分而落座,沒有直接切入正題,而是談了些其他事情。
兩個剛剛認識的男人,自然不會談一些家長裡短的雞毛蒜皮,主要還是談道門的正事,關於“定心猿”的事情,張拘成知之甚多,談起了這件事,不免提到了紫光真君。
這件事也瞞不住,紫光真君打傷遼王,壓製宣徽院的老祖宗,又跟李長歌打了照麵。
齊玄素能說什麼呢,總不能說張月鹿已經掌握了紫光社這條線,隻能說他在神降前就已經被遼王打昏了,醒來的時候正在五行山上看煙花。
好在張拘成也沒有深問的意思,一語帶過,又談起了鳳麟洲戰事,主要是說了些大而化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