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墨藍,傍晚的春風攜著春日的草木氣息穿過蘇府的連廊。
蘇陣雲寫了滿滿當當的方子,小心翼翼拿在手裡,快步往暖青院裡走去。
剛到了門口,要跨過門檻時,他忽然又忐忑起來。
自己這麼跑來親自送,會不會讓她不悅?
他還在躊躇,卻沒注意到,牆邊斜靠的大槐樹上,一身墨綠衣衫的紀清言正躺在上麵。
槐樹已經發了芽,下麵有人路過時,一時半刻也難察覺到她的身影,更何況陷入自己糾結之中的蘇陣雲。
女人視線散漫地落在他身上,看見他手中的方子,才多了些注意力,她欲跳下槐樹,卻見男人忽然轉了身,將所有方子給了身後的仆人。
“容叔,你去送吧。”
李容一愣:“老爺不親自去送?”
蘇陣雲笑了笑,搖了搖頭:“你去吧,紀神醫應該不想看到我。”
李容麵露心疼:“老爺,您若是真想,其實可以好好和紀神醫相處一段時日,再試試向她提親……”
“容叔!”蘇陣雲打斷了李容,回過頭來,滿眼的嚴肅,“我此生隻鐘愛溪雪一人,倘若紀神醫真的不是溪雪,我若娶她,既對不起溪雪,也對不起紀神醫,為何要為了一己私欲辜負兩個人。”
“此事不必再提,若她是溪雪,我隻會讓她慢慢想起來從前的事,若她不是,她便隻是蘇府的恩人,蘇府的大門會為她敞開,任她進出。”
男人雖然文弱,一番話卻十分有力,風氣儘顯。
李容臉上有哀色,可知道自家老爺的性子,不得不接下方子,往院內走去。
老槐樹上的紀清言視線落在男人身上,許久都未離開。
這個男人,其實也沒讓人那麼討厭。
甚至不是討厭。
他的每一句話,幾乎都說在了她的心坎上,讓她忍不住就覺得,他很好。
紀清言心中輕歎了一聲,也不知是在歎什麼,她準備繼續藏下去,等男人走了再現身,誰知剛轉過頭,突然發現…脖子扭了。
她剛動了一下,脖子就發出哢吧一聲響。
“紀神醫?”男人很快就發現了她的身影,看她居然爬到高處,趕忙走了過來。
紀清言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從頭頂奔過,她現在很想罵娘,但也不知道罵誰的娘,隻能扭著脖子僵硬地打個招呼:“嗨……”
蘇陣雲在樹下仰起頭,聽到她打招呼的聲音,那雙素來顯得格外悲傷的眼眸像是忽然落入了朝陽般的光亮,他抬起胳膊,寬大的衣袖被風吹得飄搖起來,他的一雙手卻如蒼竹般勁瘦有力。
“紀神醫,我幫你吧。”
紀清言看見男人伸出的胳膊,似乎想要抱自己下來,頓時心中又說了好幾聲達咩。
這男人怎麼回事,剛才還一副不願招惹自己的模樣,這會兒居然想抱她下來?
她下意識不喜,可剛動了一下,發現腿也麻了,整個人更是突然失去了平衡,朝著樹下掉了下來。
掉下來那一刻,紀清言為自己在心裡點了一炷香:
爬高有風險,請勿模仿!
下一秒,她就砸在了一個飽含清清紙香氣息的懷裡。
沒錯,是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