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此去一彆,再無相見之期了。望公子多加保重,“那老人佝僂下腰,幾乎涕零不止,”公子,任重道遠,唯有保全自身,我燕朝才有一絲生機。先人有言,天降危難於聖人,必先磨心智餓體膚,正道迢迢,天色將亮,公子務必忍到歸來之時。“
“謹聽老師教誨!老師歸去之後也自當保重!“林清眼眶發紅,這一次拜彆老師之後,就該自己在異鄉蟄伏等候了。再回東陸不知是何番景象了。
”公子珍重,來日相見期。“侍從們一齊拜彆林清。
達木爾盛會要結束了,各路人馬,收獲的歡喜悲傷,交易的牛羊奴隸,都要帶回自己的部落了。
莫桑格一早就來到了寧楚格的帳子裡,今日他也要歸去了,下次再見也是明年了。
寧楚格牢牢地抱著阿爸的手臂,眼梢含淚,不舍得阿爸的離開。莫桑格原是有話要說,看到小女兒這模樣,話也說不出口了,把寧楚格抱到自己的膝蓋上。
“東珠啊,阿爸要是做了什麼錯事你會體諒阿爸嗎?“寧楚格聽到頭上阿爸雄厚的聲音,軟綿綿地說”阿爸怎麼會做錯事情呢?就算有,那我也不會討厭阿爸的。”
莫桑格聽到女兒這樣依賴愛護自己的話,更加心裡不是滋味。“東珠,阿爸要和你說一件事情。去年的時候,阿爸的側室生下了一個女孩兒,你現在有妹妹了。”莫桑格還是說出來了,寧楚格一時沒反應過來。
草原上貴族男子有個妾室原是很尋常的事情。可是寧楚格從小就聽周圍人誇讚莫桑格一心一意之語,況且阿爺和阿奶在一起之後也從沒納過其他女子。寧楚格的想法裡阿爸似乎是理所當然地不再娶了,所以寧楚格也無法想象自己還會有其他的兄弟姊妹。
乍然聽到這個消息,並不感到開心或者是難過,隻是呆住了,過了很久才問了一句,“哥哥知道這件事兒嗎?”莫桑格沒想到寧楚格是這樣的反應,言道“你哥哥他,昨天才剛剛知道。“
莫桑格感覺東珠好似顫抖了一下,然後慢慢鬆開了抱著他的手。“再看懷中的小人兒,低著頭,隻留給莫桑格一個後腦勺,看不清表情。
這是寧楚格第一次,一直到莫桑格離開都沒有和他說話。
後麵各個部落的人一次拜彆大君,浩浩蕩蕩的人馬又一次揚起煙塵,寧楚格已經冷靜了許多,也想明白了阿爸的苦衷,可是還是難以像從前那樣目送他離開了。
達木爾大會結束後也有一些人選擇留在泰爾部落,木英先留在泰爾部呆一段時間,之後就打算進騎射營。
海牧留了下來,寧楚格也不知道他一個部落世子怎麼能還留在泰爾部。林清被大君授為近金侍衛,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職,大君令林清教授王族的子弟以東陸的文字書籍。
“人生識字憂患始,姓名粗記可以休。諸位可知這是什麼意思呢?“林清身著一件青色的直裰,身姿若竹在大君設立的塾前背手問著下麵的學生,頗有些書生風采。
“這句話是說,”被自家老爹逼來蹭課的木英率先回答,“讀書是沒有太大用處的,不能解決實際問題,所以記個自己的名姓可以自報家號就夠了。”木英說的坦坦蕩蕩,聽起來似乎還蠻有道理的,寧楚格覺得應該是這個意思。
“若真是如此,為何大君還要叫我來教你們讀書識字知禮?”林清問她,
“自然讀書有讀書的用處,隻是有莽夫不知道,所以說這樣的話,先生不必和他計較。”木英一本正經地自圓其說。
林清哭笑不得“這話並不是這個意思,可有其他人解?”
舒歡溫溫柔柔地說道“這話是說,人生到了識字的年紀,就開始懂得憂愁了。”
“也不準,若是說年齡變大就會憂愁煩惱,那為何要姓名粗記可以休呢?可見憂患與識字有關,既如此,為何大家又要坐在這裡識字呢?”
林清看木英又想開口亂扯,及時止住了她,自己解道“這句話是說,人識字明理之後,就會有自己的思考。有了自己的思想,那麼對周圍發生的事情就不能無動於衷,完全置身事外。有了自己的思考,有時就會引發矛盾,人就會痛苦迷茫。這世界上唯有無知無識的人才無矛盾無痛苦,又或者就是聖人了。”
這是草原上第一次有東燕人前來授課,學生們都無書無筆,幸而林清先也向各家打過招呼,什麼都不必準備,隻人彆丟了就可。
於是大家就乖乖坐在凳子上,聽林清侃大山。這位先生也不滿足於自己說,很快就開始點名字了。
“寧楚格,你現在可懂這句話的意思了。”林清隨便先點了個自己認識的。
寧楚格端正坐著答道“知道了,先生剛剛說……如此便是了”就這樣原原本本把剛剛林清的話重複了一遍。
“那你可有因為有想不通的事情而苦惱?”林清接著問,寧楚格想到元子的事情,可是這件事並不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