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下肚,江福水才借著酒意把自己遇到的困境說了出來。
原來他退伍之後就回了羊城老家,用安家費將家裡原來開的武館重新裝潢了一遍,又召集了過去一些師兄弟一起把武館開了起來。
前幾年武館招生不錯,還發展了一些副業,日子倒也算過得去。
但壞就壞就今年年初,武館裡有個師兄想賺快錢,不顧武館規定,私自參加地下拳市,失手打死了一個人。
若是尋常打傷、打殘,地下拳市的老板還會拿錢息事寧人,可今年正值嚴打,死了一個人的罪可沒人敢替他接,當時人就被扭送到派出所報了公安。
那個師兄的媳婦抱著一歲大的孩子跪著求他救人,他們本是同門師兄弟也不能見死不救,可他離家多年在羊城也沒有過硬的關係,便隻能拿出自己剩餘的安家費替他到處找人疏通關係。
最後錢用完了,人總算是撿了一條命,判了二十年,這樣至少孤兒寡母還有個盼頭。
可這件事情的影響卻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造成的後果遠超江福水的預料。
或許是同行趁機落井下石,一時間他們武館拳師打黑拳打死人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羊城,無論他們怎麼解釋,也擋不住送孩子來學武強身健體的家長擔憂的情緒,紛紛吵著要退課。
江福水不是那種能厚著臉皮耍無賴的人,從備受人民熱愛、擁護的子弟兵變成了被人民指著鼻子罵的黑心館主,他選擇賣掉武館來退回那些早已被用在武館日常開銷上的學費,剩下的錢給師兄弟們一人分了一點遣散費。
他自覺對不起這些師兄弟,他們也是基於信任他,才辭去原本穩定的工作跟著他一起重振武館。
結果沒過幾年安穩日子,又要重新勞心勞力地找工作,一家老小生活瞬間沒了保障,他作為大師兄當然要承擔起這個責任。
沒了安家費,沒了積蓄,沒了武館,媳婦氣得要和他離婚,帶著孩子回了鄉下娘家。
江福水不怪他媳婦,他媳婦不容易。
當兵八年他就回過三趟家,每次最多能待半個月時間,能做的實在有限,這麼多年家裡裡裡外外全靠她媳婦一個人撐著,吃了不少苦,也從沒向他抱怨過一句。
他自覺對家裡的虧欠很大,就連他媳婦生孩子都沒人在身邊照顧,這些年要不是那些師兄弟幫襯,孤兒寡母就拿著他那點當兵的津貼在羊城過日子都難。
所以到最後他把賣武館剩餘的錢分給師兄弟的時候,他媳婦都硬是沒說過一句反對的話。
她就是氣他,也氣自己。
氣他從開始到最後,做任何事永遠都不會先考慮她和孩子,他的一顆心裡隻有集體、人民、榮譽、兄弟,就是沒有她們母子!
氣自己傻,等了這麼久,以為守得雲開見月明,後半生終於等到了依靠,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酒精作用下的江福水像打開了話匣子,把這些憋在心裡的鬱悶一股腦都說了出來,或許也隻有在自己完全信任的戰友麵前才能吐一吐苦水。
他今年才三十一歲,可麵容已經滄桑得像個四十多歲的大叔,原本就骨骼分明的長相一瘦看上去越發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