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人言重了,現在是大周王朝,趙大人放寬心,這次你回京複命,應該是趙氏一族,結局最好的了。”思言之捏著袖口,指腹在袖口的暗紋上輕輕摩挲,“不管這天下是誰做主,其目的就是保證天下百姓安居樂業。趙大人,得民心者得天下。在這世上,所謂的皇族,沒有誰是無法被取代的。”
“思大人所言甚是。”趙城知道,思言之是一名太監,可是卻絕對不敢小瞧。
從一名宮內的閹人,經過數年的沉澱,一出仕就位列三品,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有人背地裡說思言之是靠著吹捧女帝才得到這個位子的,可是那女帝,真的是昏聵之人?
他甚至可以肯定,若是日後思言之走錯了路,女帝是絕對不會姑息的。
中午,兩人一起用了飯,趙城就離開了。
思言之還要在這邊等待朝廷的消息,同時也要將潯陽府內的各種賬目重新登錄造冊,以方便下一任知府過來交接。
等到新的知府過來,他們會繼續去下一座府城。
入夜,他靜坐在知府後院,潯陽知府的妻眷已經全部被關押,隻等繼任知府帶來刑部的處置文書,再做定奪。
看著頭頂的繁星,思緒不斷的被拉回到幼年時的家鄉。
他的仇人已經死了,是陛下處決的,她幫自己報了仇,這輩子他的性命就交到陛下手裡。
他願意做陛下手裡最鋒利的那把刀,哪怕是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或許他太高估自己,可思言之覺得,士為知己者死,死而無憾。
他已經是殘廢,日後或許等年歲漸大,會收養個孩子在身邊,傳宗接代沒必要,他也沒有什麼可傳承下去的,甚至也不在乎未來的養子是否孝順,隻是希望對方能在清明寒食,能給他的父母,送上一祭。
如今的他,早已經沒有祭拜雙親的資格了。
“大人!”後麵,寧一走了過來,手裡還端著兩壺酒,“要不要喝兩杯?”
思言之回過神來,露齒一笑,“好啊。”
隨後,寧一在他對麵坐下,倒上兩杯酒,兩人對月淺酌。
“你還記得自己的家人嗎?”思言之輕聲問道。
寧一搖搖頭,“我自幼就是孤兒,對父母甚至都沒有印象。”
“或許沒印象就不會過於思念,若是記得反而痛苦。”
“大人再想雙親?”寧一問道。
他無法描述自己對這位大人的想法,身為一個男人,長得比女子都要豔麗,可是身為去勢的閹人,卻似乎凝聚著一腔的男兒熱血,很矛盾,卻也令人敬服。
“是啊,隻是他們早已死了。”
寧一沒有繼續問,也知道他定然是不想掛在嘴邊的,痛苦的往事,有的人喜歡宣泄出來,有的人則喜歡壓在心底。
大人是屬於後者。
三杯酒下肚,思言之就有些微的醉意。
單手撐著石桌,看了寧一一眼,“我去休息了。”
“大人慢走。”寧一起身恭送。
踉踉蹌蹌的走進房間,背對著關上房門,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屋內的燭火就熄滅了。
寧一坐在庭院裡,對著頭頂的明月,繼續飲酒,等最後發現兩壺酒已經被他喝完,這才起身離開。
他發現指揮使的酒量,忒差。
三杯倒!
次日上午,思言之去城門口送彆了趙城,隨後回到知府衙門繼續帶人整理財物。
依照以往的估算,最多半月,繼任知府就會快馬加鞭的走馬上任,他這邊整理好一應的材料後,就會帶人離開,這邊留下一支十人小隊等候繼任者,然後再追尋大部分。
刑獄官會跟隨繼任知府一起過來,這個官職,是歸一州知府管轄,卻又獨立於知府權限之外,也就說在有的地方我可以聽你的,但是遇到刑獄訴訟的案件,你管不著我。
刑獄官的最高長官是刑部,防衛所的最高長官是兵部,很明顯的歸屬。
可是在州府上,他們的月錢都是由知州府下發的。
而一名好的知府,既能上繳朝貢,又能調度地方,若是這點做不到,那你的官場生涯,可能要麵臨終結。
有人說這樣的官很難做,事實如此,做官就不是個享受的活兒,容易的話,過年還需要每年開科取士?直接看誰順眼讓誰上位就是了,何必如此麻煩。
但是很顯然,不少人都想左了。
若是讓他們發自肺腑的說一句,當官的目的,真心沒幾個是為百姓造福的,全部都是光宗耀祖,享受權利帶來的快感。
並非絕對,可一心為公的少之又少,可謂鳳毛麟角。
五日後,思言之離開潯陽府,帶人去了下一座府城,就是不知道那位知府,能夠逃得過錦衣衛的盤查。
姚理這天閒來無事,和幾位紈絝子弟來到了美食廣場。
說他們紈絝,還真是冤枉了他們,這幾位公子哥頂多就是喜歡到處遊玩,或者是去青樓喝酒聽曲兒,有時候其中會有人在花叢裡流連一夜。
可他們卻從不會調戲良家婦女,更不會欺壓百姓。
若不是紈絝,各家的爹娘也是操碎了心,整日裡遊手好閒,除了花錢,半點上進心都沒有。
尤其帶頭的還是姚家三公子,當朝一品將軍府出身,自家的官職壓根就鎮不住人家,姚理上門來喊人,他們還真不敢說不許去。
好歹也沒有惹出什麼糟心的事情,也知道自家孩子雖然紈絝,卻不是壞心思的,無奈之下隻能由著他們了。
“哎喲,這不是玲瓏姑娘嘛。”姚理走到一個攤位前,就看到一身穿素藍衣裙的女子正在熬湯,那香味簡直令人垂涎。
玲瓏聞聲看過來,見到對方,屈膝笑道“三公子也來這裡走動?”
“嘿,你把本公子想成什麼樣的人了,怎麼就不會來這裡,之前在盛京,我可是日日在那攤位上買來吃。”他隨手招呼幾位狐朋狗友,“這位是玲瓏姑娘,以後都注意些,彆衝撞了。”
“姑娘?”其中有一個儒雅的白衣公子看過來,一把折扇在手裡轉動的彆提多花花了,“誰家的姑娘?”
“之前是陛下身邊最得力的女官,後被陛下許給禁軍一小隊的隊長。”
“……”白衣公子一聽,可的確不能衝撞。
女帝身邊最得力的女官,這是他們等惹得起的嘛。
再說了……
“咱們沒事衝撞人家姑娘做什麼,來這裡不就是圖好吃的嗎?”後邊一個個子稍矮的紫衣公子踮起腳尖看進來,“玲瓏姑娘,你這裡做的是什麼?”
玲瓏也不怯場,整個人看上去落落大方,她指著麵前的食物,笑道“這裡有新出鍋的糖酥餅,還有烘烤的豬肉餅,素炸餅,蔥花小餅,這鍋裡熬得是兩種口味的濃湯,一種是酸口的,一種是辣口的。”
姚理一聽,招招手,“來來來,給本公子每樣小病來一個,再來一大碗辣口的熱湯。”
“好,三公子稍等。”
玲瓏取來幾個小巧精致的油紙包,依次將幾種小餅裝起來,那蔥花小餅則是在上麵摸了一層醬汁……
“三公子,要辣油嗎?”
“要!”姚理很乾脆的點點頭,這個必須要。
玲瓏點頭,又刷了一層辣油,裡麵裹入自己醃漬的豆乾,甜口蘿卜,以及炸得外表酥脆內裡醇香的豬肉棒,卷起來塞到油紙包裡,隨後有給他盛了一碗辣湯。
“三公子您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