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隔著好幾裡路,就依稀看見了金陵城頭的輪廓,古樸莊嚴,厚重雄渾,不愧是六朝古都,天色近暮,城門內外,來來往往的行人依舊絡繹不絕。
高高的城牆之上,兩個鐵畫銀鉤的大字烙印其上,透著一絲淡淡的古意。
一行三人抬頭看著高大的城門,雄偉的城樓,發出一陣唏噓,然後牽著馬兒,步入這繁華的金陵城中。
遙想當年,在秦淮河上紙醉金迷,揮斥萬金,好不快活,在清涼山上俯瞰金陵,指點江山,揮斥方遒,好不豪邁!
金陵啊,不知道你是否變了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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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才是金陵最為繁華的時刻,穿城而過的秦淮河,亮起了一盞盞紅色的燈籠,涼爽的秋風從河麵吹過,帶走了不知多少芬芳。
衣衫半解,手中搖著團扇,風姿婀娜的妖媚女子倚著欄杆,對著河畔街道上來往的俊俏小哥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直勾人魂魄,讓人流連忘返。
秦淮河上,數十隻大小不一的畫舫亮起了燈籠,裡裡外外照的通明,時而有清脆婉轉的琴聲悠揚響起,又或是其他的樂器奏出的美妙樂曲。
或是身材婀娜,嫵媚多姿的佳人在翩翩起舞,媚惑眾生。
真真是一片紙醉金迷,醉生往死的極樂之地。
或許,還有一艘例外,既無歌舞,也無豔曲,隻有一片通明的燭光,一壺產自浙江紹興,近五十年份的上等女兒紅,和一老一少兩個身影對坐而立,舉杯對飲。
老的其實也不是很老,約莫四五十歲左右的模樣,一頭銀灰參半的頭發,頜下留著一小撮山羊胡,眉目似劍,麵白無壑,天庭飽滿,精神抖擻,雙目炯炯有神,一派不怒自威的麵孔,身上穿著一身深色的便服。
少的不過二八年華,劍眉星目,容姿煥發,身材挺拔,頗為俊郎,身穿一件樸素的儒袍,頭頂用一柄青木簪子簪住了頭發,半束半披,由此可見,男子年齡尚未及冠,更難的是,他也是一派虛懷若穀,沉穩老練的模樣。
五十年的女兒紅,甘香醇厚,回味無窮,自然是時間難尋的美酒,可少年的興致,卻明顯不在酒上。
“傅師,自從三年前皇上拜慈航普度為國師之後,便疏於朝政,整日沉迷於修仙問道,更大肆修建廟宇行宮,耗費錢財無數,如今朝廷看似一片平和,然則內藏暗流無數,就連傅師也從戶部尚書,被貶謫為金陵知府。
如今那妖僧於皇上更是親近,就連許多軍國大事,都能插手其中,不過一有名無實的國師,竟能堪比一國宰輔,左右陛下決策,何其可笑!”
少年俊秀白嫩的眉頭微微蹙著眉頭,沉聲說著,目光之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語氣之中,帶著一絲悲愴,一絲無奈以及些許嘲諷。
老者麵色未變,抬眼看著神色黯然的少年,歎息一聲“如今奸佞當道,蠱惑皇上,把持朝政,正是我等直言進諫,掃除奸佞,恢複朝綱,挽大廈將傾之時,為師如何能退!”燦若星辰的雙眸之中,透著一往無前的堅定。
年輕人眉頭緊鎖,一臉擔憂的說道“可是如今奸佞勢大,正是應該避其鋒芒之時,您如此堅持,學生隻怕會適得其反,惹得皇上大怒!”
“砰!”
一聲輕響,卻是那老者將手中的就被直接扣在了桌上,厲聲喝道“夠了!”隨即話音一軟,看著對麵老持穩重的少年,目光變得柔軟慈愛,語重心長的說道
“重元,你是為師最出色的弟子,但是你要記住,君子立世,當有所有所不為,如今滿朝文武,無一人敢直言,為師若是再礙於妖僧權勢,龜縮不前,那到時候,國將不國,我又有和顏麵去九泉之下麵見先帝!去見我傅家的列祖列宗!”
說著說著,老者的雙目之中已然有晶瑩的淚花閃爍,然而神色卻越發的堅定,眉宇之間,透著果決!
素來知道自家老師的執拗性子,少年隻能無奈的歎息一聲,終究還是沒有再勸,而是垂下了眸子,目光閃爍,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