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山河半緣君!
撒一淩不由得蹲在了地上,扶著額頭說道“此事定要稟告皇上,不知道王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恐怕無論是皇上還是貴妃娘娘都要大病一場了,王爺··”她沒有說出口,她在想王爺會不會整個人都崩潰掉,這是他的骨肉啊,到底是誰下了如此狠的心,竟然對這樣一個孩子下了毒手。
外頭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府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他本來想去稟告王妃,可是猶豫了片刻也沒敢過去,隻能走到趙思遠的身邊,小聲的說道“王爺回來了。”趙思遠隨著這句話腦子更是嗡了一下,他都不知道該如何給王爺解釋,恐怕王爺會崩潰吧。他的臉不由自主的轉向了撒一淩,撒一淩也明白他的難處,歎了口氣,說道“我跟你走一趟吧。”
兩個人避開沐垚的視線向著府門口走去,恰好遇見了走向漓映軒的宇文翼,好幾日沒有梳洗的他滿臉都是胡茬,憔悴的樣子儘顯,卻依然帶著笑意,撒一淩與趙思遠對視了一眼攔住了他的腳步,宇文翼有些懵,問道“你們兩個怎麼從那邊過來,我從進了府中就沒有看到其他人,王妃呢?去了哪兒?還沒起來?”
撒一淩忍住眼前心愛的男人心中隻有另一個女人的酸澀,走向前去,拉住他的衣襟,柔聲說道“王爺,妾身有事要對您說,我希望您能夠不要太過於悲傷,還是要照顧好王妃。”宇文翼看著對麵兩個人憔悴的麵容,想來是一夜沒有睡著,衣衫上也都是褶皺,心中頓時湧起一絲不安的情緒,本想要扯出一個笑容來應對心中的不安,但是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問道“出了多大的事情,你們兩個人這樣。”
趙思遠低著頭不敢說話,撒一淩在心中醞釀了好多話,試圖能夠安慰他幾分,可是話到嘴邊,卻發現一句也說不出來,她也知道就算是說了也都是徒勞,那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如何能夠因為幾句安慰便會減少幾分痛苦。無奈,隻能據實稟告著“小世子溺水,今晨從湖中找到。王妃還在亭子裡抱著小世子的屍身。王爺快去看看吧。”這兩三句話,如同一盆冰水狠狠的澆在了宇文翼的頭頂,他看著說話的撒一淩,本想問這是不是真的,奈何他心中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一點點的向著那亭子中挪動,腦子裡閃過的都是佑兒平日裡的樣子,他第一次看見自己的時候眼中的好奇,蹣跚學步時候跑向自己的嬌憨,被自己抱在懷裡指著書上的字口中卻叫著爹爹的時候的可愛。他會賴在自己懷裡,抱著自己的肩膀,將小腦袋頂著自己的頭,一賴就是半天。他再也看不見自己的佑兒了嗎?他還對佑兒充滿了愧疚,他從未想過佑兒會離開自己,他想要一點點的彌補的,用以後所有的愛去彌補當初對他的不聞不問。所以,老天爺是不打算給自己這個機會了麼?
他的腳步不由得有些踉蹌,眼前的一切都好像變得模糊了起來,腔子裡湧起一股腥甜,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那腥甜衝破了自己的喉嚨,終於被他吐了出來。撒一淩緊緊跟在宇文翼的身後,眼看著有些晃動,隨後便吐出一口血來,整個人都驚了,趙思遠也忙跑上前扶住他,焦急的喊著“王爺?王爺您怎麼了?”
宇文翼坐在身側的一塊大石頭上,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叫著爹爹爹爹,佑兒還在等著他,他不能停在這兒,擺了擺手又站了起來,可是脊背卻沒有那麼挺直。撒一淩一臉淚水的扶著他,一步步的向著亭子內走去。
周圍的啜泣聲仿佛像一根根的針紮在宇文翼的心中,不到片刻便已經沒有再去下手的地方了,從心向外的疼,比刀槍砍在自己身上,刺穿自己的胸膛還要疼。終於,他看到了佑兒,他那麼小,渾身都濕透了的腫脹著,被沐垚抱在懷裡,沐垚的口中在呢喃著什麼仿佛在唱著歌謠。
那是自己最愛的兩個人,最愛的人啊!
他擦乾了嘴角的血,努力忍住想要撲倒的身子,蹭到了沐垚的身邊,將兩個人同時抱在懷裡。沐垚的身子已經僵住了,身上沒有一處是不冰冷的,他的眼淚和著血一點點的流在沐垚的脊背上,一句話都沒有說出口。沐垚也沒有說話,她恨自己此時的清醒,她多麼想要裝瘋賣傻,告訴彆人佑兒沒有死,可是佑兒的身體無時無刻不在告訴著自己他已經永遠的離開了自己。
佑兒,她的佑兒。
佑兒,他的佑兒。
盛蕭然還未曾到了府內,就看到了襄王府的快馬跑到了自己的府衙跟前兒,聽到了噩耗之後也顧不得彆的急急地帶著荃兒跑了過來。荃兒一路上都在流著眼淚,他的心中也極為悲痛,他就不明白,為什麼沐垚要遭受這麼多的痛苦。失去了一個孩子,又失去了一個孩子,她現在還剩下什麼?她的身邊一個血肉至親都沒有,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不!她還有血肉至親,真心為她著想,疼著她想著她全心全意為她的人。
淑兒和江昱豪也趕了過來,連林深都沒有了往日的飄逸之色,剩下的隻有蔓延在其中的悲傷。他們走到亭子內邊看到了那抱在一起的三個人。荃兒想要走上前去,卻被林深攔住了,說道“無論如何,此時去勸都是無益的,還是讓他們好好發泄內心的悲傷再做其他打算。”
江昱豪去問撒一淩到底是怎樣一回事,怎麼好端端的便會如此?撒一淩知道江昱豪幾個人與王府之間的關係便也沒有任何隱瞞,將趙思遠告訴她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荃兒抹了一把眼淚,驚聲呼喚著“那就是有人謀害了?”這一句話仿佛一記炸雷一般,敲打著沐垚和宇文翼的心,他們低頭看了看佑兒,又仔細的檢查了他的身上,當發現腳上纏繞著繩子的時候就一切都明白了。
宇文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對趙思遠喊道“給我查!”趙思遠嚇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王爺節哀,奴才已經命人去查了。”沐垚抱起了佑兒,向著亭子外走去。她的腳步是那麼的堅定,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荃兒愣愣的看著她,無奈隻能跟在她的身後。她將佑兒抱回了漓映軒,默默的給他換好了衣服,在他耳邊輕聲說著什麼,隨後便吩咐著夏至,說道“給小世子準備好裝殮的衣服。”
夏至整個人都有些懵住了,她沒有想到沐垚竟然會親自安排此事,久久沒有回答。直到墨荷在一旁流著眼淚說道“王妃放心,奴婢會去打點一切。您在這兒暖一暖吧。可好?”沐垚沒有回答,她的目光全都鎖在佑兒的身上,一遍遍的看著他的麵龐,撫摸著他的身子。
盛蕭然看著她的樣子,心中湧起了一絲不安,這不像是沐垚平日裡的性子,上次失去孩子的時候,沐垚的樣子還在他的腦子裡,她不吃不喝每日除了誦經就是哭泣,如今佑兒走了,她竟然沒有怎麼流淚,而且麵上竟沒有悲痛?這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狀態。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未到午時,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襄王府的小世子去了。眾人皆是震驚,皇上聽聞消息跌坐在椅子上,而慤貴妃直接昏了過去,醒來也隻是哭泣。皇上就這麼一個孫兒,如今卻也··難道今年是怎麼了?今年到底是怎麼了!失去了兩個兒子,又失去了最疼愛的孫子,當天下午便也病倒了。
太後囑咐著封小世子為康郡王,以親王禮葬。
宇文佑下葬的那一天,朝中的親王和大臣都紛紛擺上了路祭棚,彆管是否真心,但都送了宇文佑一程。沐垚木然的跟在宇文翼的身後,與眾人還禮,宇文素幾個也都跟在身後,看著前頭的兄嫂真心替他們難過著,他對身邊的盛蕭然說著“短短一個多月,兩個人瘦的都沒有了樣子。”盛蕭然看著沐垚瘦弱的身體,說道“喪子之痛,人生大悲。眼淚都流在了心裡更是一種折磨。”荃兒和淑兒都沒有過來,因為他們在宇文佑的靈柩起靈的那一刻,就已經身體支撐不住了。
他們都是真心心疼著佑兒的長輩,看著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消逝了,焉能從容麵對。下葬之後,沐垚和宇文翼回到了府中,本來盛蕭然與荃兒也打算跟著過去的,但是撒一淩卻說讓他們單獨呆一呆也是好的。
宇文翼躺在床上,讓眼淚肆意的流了出來,嗚咽聲讓守在門外的鈺淩心碎不已,他是從小跟著王爺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悲痛。夏至端過了一碗蓮子粥,交給了鈺淩,說道“想來王爺今夜也是難以入眠的,過一會兒你便將這個端過去。去去火,日子也總要往下過的。”
鈺淩接過,問道“王妃如何了?”夏至搖了搖頭,歎口氣說道“也獨自一個人在屋內,卻沒有一絲聲響。我總想著能哭一哭也是好的,奈何王妃卻依然沒有眼淚。”看著夏至的黑眼圈和憔悴的麵容,鈺淩忍不住的關心著“你和墨荷這段時日也哭壞了,回去好好的休息休息吧,就像你說的,日子總要往下過的。”
夏至憂心忡忡的向著漓映軒走去,康郡王的喪儀都已經結束了,奈何趙思遠依然沒有找到當初抱走他的那個人。夏至有時候想著,是不是找到了那個人沐垚的心痛會好一些。還未曾走到漓映軒,就看見墨荷的身影急匆匆的跑了出來,看見了夏至之後忙問道“看到王妃了嗎?”
夏至一驚,搖了搖頭“王妃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不是一直在屋子裡的嗎?”墨荷的手忍不住的發抖,牢牢的扯著夏至的衣衫,說道“剛剛我去王妃屋子裡頭去蓮子粥,見她沒有答話,我便鬥著膽子進去了,本以為王妃睡著了,卻發現床榻上根本就沒有,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出去的。夏至姐姐,該怎麼辦啊。”
夏至的心慌了,卻也安慰著墨荷“你先彆著急,沒準王妃就是難以成眠出去轉了轉,去叫丫頭們趕緊去找,我去稟告王爺。”她回過身,腳步有些發軟,卻還是艱難的往王爺那兒跑去。她隱約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那日就是,那日就是這樣的,找不到小世子,結果第二日早上···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這世間還有很多值得王妃留戀的東西。想到這兒她就更沒了底氣。真的有嗎?或許有吧,好歹還有王爺,她應該也舍不下王爺的吧。
宇文翼聽說沐垚不見了的消息,也顧不得旁的,急匆匆的穿上了鞋子連衣服都沒有套上,便叫著鈺淩出去尋找。宇文翼最先跑去的便是佛堂,他以為沐垚會像之前一樣,會誦經為自己的佑兒祈福,佛堂內有一絲煙傳了出來,可是卻並沒有沐垚的身影,他看著火盆裡還沒有燃儘的經文,滲出了一絲冷汗,那經文是超度用的。卻是兩份,沐垚這是做什麼,除了佑兒她還要為誰去超度。他不敢想。
盛蕭然和荃兒的聲音焦急的出現在宇文翼的身後,他轉身後,微微一愣,問道“你們怎麼來了?”荃兒說道“回府後我們兩個都不太放心,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沒想到真的出了事兒。”
“沐垚不見了,還燒了兩份經文。”宇文翼將炭火中殘存的經文拿出來遞給盛蕭然。盛蕭然感覺心中一痛,閉上了眼睛,手指都在不停的顫抖,說道“我想的沒錯,看著她的樣子我就知道我想的沒有錯。我不能再失去她,我不能再失去她。”荃兒聽到盛蕭然的話都愣住了,宇文翼也以為自己聽錯了,定定的看著盛蕭然,他臉上的悲傷不加掩飾,仿佛失去了摯愛的人。還未曾反應過來,隻見盛蕭然的眼睛驟然睜開,說道“湖邊,一定是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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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會寫到蔣家的血海深仇,和幕後的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