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山河半緣君!
禦花園的側門處有一座梅苑,大冬日裡頭禦花園中的其他花朵兒都已經凋謝了,隻有梅苑裡頭的梅花開得正盛,恰好剛剛下過一場大雪,所以梅苑裡頭的梅花在雪景的映襯下紅白相間煞是好看。沐垚緊鎖著眉頭跟著盛蕭然的腳步來到了這梅苑裡頭。盛蕭然看著她的神色,也頗為擔憂,不知道聶磐到底來相認的目的是什麼。遂問道“姐姐,這件事情要告訴皇上麼?”
沐垚回過頭看他,眼神中竟然充滿了不解,她問道“怎麼?你覺得不應該告訴皇上麼?就算你我不說,皇上也不可能不知道啊,用不了半個時辰,想來這闔宮上下便沒有人不知道的了,如果不是因為是太後娘娘的宮殿,恐怕前去道賀的人都已經排滿了,壽安宮中都會坐不下了。”
盛蕭然搖了搖頭,連忙說道“姐姐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們的疑惑是不是要告訴皇上。”沐垚忙拍了一下自己的頭,暗道自己不知道怎麼了,竟然跟沒有腦子似的,怎麼會誤會盛蕭然的話呢,不過盛蕭然的話倒是提醒了她,開口說道“你覺得呢?其實我反而覺得不要告訴皇上的好,如果皇上自己覺得其中有蹊蹺,想必也回來問我們的。”
盛蕭然隨手折下了一支雪梅,說道“這梅花香氣四溢,也隻有在冬日裡才會開放,所以什麼事情都有自己的規則,如果脫離了那個規則便會變得妖異。”沐垚知道他已有所指,便問著“這幾日,這個聶磐可有什麼反常的事情?是否向你打聽了太後娘娘的情況了?”
一聽到沐垚的問話,盛蕭然便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腦門,說道“本來還要跟姐姐說的,到底是年紀大了,腦子也都有些不經事了,竟然就渾忘了。這個聶磐確實是奇怪的狠,這幾天也沒有打聽過彆人的事情,也很少問起其他的事情,反而對姐姐的事情特彆的上心,我稍微一有些懷疑,他便會說不過是在夜涼聽聞了大閔皇上與皇後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篤深,所以十分的好奇,而且知道了我是皇後娘娘的弟弟所以便多問了一些。”
沐垚不解的看著盛蕭然,心中更是打鼓,說道“看來這個人對我的興趣反而更大了一些。”盛蕭然也點頭,說道“姐姐放心,我已經在暗中開始調查了,看看能不能查出蛛絲馬跡。而且,我覺得恐怕並非是他想要打探姐姐的情況,或許有其他人指使的呢。”
自然是有人指使,隻不過盛蕭然說出有人兩個字的時候語氣甚為加重了幾分,這幾分力道讓沐垚明白,盛蕭然指的那人有可能是他們心中的一根刺,既是宇文翼心中的一根刺,也是沐垚心中的一根刺,這根刺沒有拔出的可能性,如果他安安靜靜的呆在那兒,或許時間久了便會慢慢地被淡忘,就算再被想起來也不會有什麼大礙,最怕的就是這根刺會自己跳出來,立在兩個人的麵前,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後果有多嚴重,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兩個人正說著,便看到遠處一隊人向著這禦花園中走了過來,為首的是宇文翼,跟在他身邊的正是前幾日被封為了夕嬪的夜涼美人落日夕。落日夕如今換上了大閔國的宮裝,一身鵝黃色的長衫,外頭披著銀狐皮領子的雪緞披風,上頭織就了梨花暗紋,身上擦著梨花味兒的香粉,人還未曾過來,可是這梨香已經飄灑了滿院子。
沐垚與盛蕭然迎上前去微微一笑,請安道“參見皇上,皇上這是要去壽安宮中麼?”宇文翼看到盛蕭然與沐垚的身影有些微微一怔,問道“安國公沒有去陪著聶使臣麼?怎的在宮裡?”沐垚低著頭微微皺眉,看這樣子,宇文翼像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難不成沒有人去給他傳遞消息?還是消息被人給按住了。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抬頭看向站在宇文翼身後的夕嬪,隻見她的目光也正落在沐垚的身上,眼神中冷冽也絲毫沒有恭謹的樣子,就更彆提在宇文翼麵前才會展現出來的柔情了。
沐垚在心裡微微皺眉,麵上也不動聲色,對著宇文翼說道“想來皇上還不知道?剛剛臣妾已經叫母後宮裡頭的小丫頭去稟告了?所以在此處遇見皇上,還以為皇上是來向母後道喜的呢?”宇文翼聽到此處,不解的問著“道喜?何喜之有啊?”盛蕭然跟在沐垚的身後拱手說道“今日聶使者說要來向太後娘娘請安,微臣想著,雖然是外臣,但是麵見太後娘娘倒也並非不可,便帶著聶使臣過來了。沒想到聶使臣的母親竟然是太後娘娘的胞妹,也算是親人相見。太後娘娘甚為高興。”
宇文翼沒有想到世界上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而且還發生在了自己母後的身上,忙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沐垚,問道“這事兒可是真的?”沐垚明白他不可思議的緣由,奈何落日夕還在身側隻能微微一笑,說道“正是,母後一眼便認出了當初與自己胞妹分彆時候留下的信物,又說起了母後小時候的事情。”沐垚的話音剛落,便看到宇文翼的臉色一變,快步走向了壽安宮中。
落日夕緊緊跟著宇文翼的身後,路過沐垚的時候卻被沐垚伸手攔住了,對她說道“這是母後與皇上的家世,連本宮都出來了,夕嬪還是不要往前探頭的好。”落日夕沒有想到沐垚竟然如此直言快語的說出這樣的話來,皺了皺眉頭說道“皇後娘娘此言差了,嬪妾也是聽聞夜涼國的使臣與太後娘娘認親,才要想著去道賀的,怎麼?皇後娘娘不允許麼?”
“並非是本宮不允許,隻不過你要知道,皇上剛才的臉色並非像是高高興興道喜的模樣。如果你不相信便跟著去是了,不過最後結果如何,會不會將這怒氣牽扯到你身上,本宮就不能夠控製的了。”落日夕看了一眼宇文翼越來越遠的背影,緩了緩才憤恨的說道“既然如此,那嬪妾便先告退了。”說罷一甩手中的帕子便離開了這禦花園中,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的背影一點點的消逝,盛蕭然看著她那一副驕橫的樣子,不由得替自己的姐姐擔心,不過剛剛沐垚的樣子,他也有些不解,問道“為什麼不讓她去呢?去看看也未必是壞事。”沐垚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什麼不讓她去麼?”盛蕭然低著頭笑著說道“自然也能想明白一些,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和姐姐想到一處去了。”
“她現在急於知道裡麵到底發生了什麼,好看看這個聶磐到底能不能夠招架得住,由此,便能夠看得出來,這個聶磐到這大閔來,使用的一切手段都應該是設計好的。”這是在一旁聽得有些發懵的墨荷問道“其實奴婢也是很好奇的啊,也想要進去看看的,所以夕嬪想要進去也並非不能解釋吧。”沐垚回頭看著她,剛想要回答,便聽到盛蕭然在一旁問道“墨荷,你還記得你剛剛知道聶使者的母親是太後娘娘胞妹時候心裡頭那一刻是什麼感受麼?”
墨荷狠狠的點頭,說道“自然記得,奴婢真的是震驚壞了,想來周圍的人跟奴婢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吧。”沐垚點了點頭,說道“這就是了,可是你剛剛看夕嬪的樣子,像是震驚麼?可見她早就知曉事情的始末了。”“可是··可是她是夜涼的人,知道這件事情也並不奇怪啊。”紫靈也在一旁小聲的接口道,其實並非是他們想要幫著夕嬪說話,隻不過是不太明白為什麼盛蕭然和沐垚能夠那麼肯定這是一場陰謀。
“她沒有表現出震驚或者是高興,顯然就是事先知道的。可是既然事先知道,為什麼還要攔住這個消息不讓皇上知道?”聽到攔住消息這四個字的時候墨荷與紫靈對視了一眼,他們以為沐垚剛剛不過就是隨口一說來騙皇上的,沒想到竟然是試探?“那剛剛皇後娘娘說出派人送消息的話就是為了試探夕嬪麼?”
沐垚微微點頭,說道“雖然我並沒有派人過去,但是後宮是什麼地方?太後身邊自然也有願意去向皇上透露消息的人,雖然並非刻意,但是並不代表沒有其他的心思,為了討好皇上?或者為了討得一份封賞也是有人願意去的。可是咱們都出來這麼久了,皇上竟然還是不知道這件事情,豈非很奇怪麼?自然是被人將這消息阻隔掉了,而跟在皇上身邊的人自然也就是阻隔消息的。如果這件事情沒有陰謀,她為什麼要阻隔掉這消息呢?還不是為了給聶磐時間,讓他討得太後的好兒,將整件事情坐實掉,就算皇上心中有所疑慮,但是看到太後高興的樣子,當然會將所有的話都咽回到肚子裡頭,不會再說些什麼。”
墨荷和紫靈對視了一眼呢,紫靈不由得吐了吐舌頭,這些彎彎繞繞的讓她較勁了腦汁去向,也想不明白啊,不知道皇後和安國公的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能夠想到這麼說,從一個人的一個微弱的反應裡頭便能夠推算出事情到底出於什麼樣的緣由,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按照娘娘的說法,皇上就算不高興如此怒氣衝衝的去了,卻也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了是麼?”墨荷聽到此處也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心中也忍不住開始擔憂起來。如果皇上和太後娘娘起了齟齬該如何是好呢,不過按照沐垚的說話,皇上會忍下心中的這些不滿與不安,可是這個聶磐如果真的有陰謀,如此說來豈非要一步一步的實現這一份陰謀了呢。
沐垚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想太多,而盛蕭然也說著“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不給他們一點甜頭,不讓他們早一些露出馬腳來,恐怕隱藏的深了反而也是不好。”說罷這話,又補了一句,對著沐垚說道“不過姐姐還是要小心一些的好,雖然泗州知州已經被皇上給下令處死了,但是他所說的話卻也未必就是假的。那人如果真的在夜涼,如果真的鬨出了什麼,想來會讓皇上與姐姐之間的誤會更深了。”
沐垚微微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們也不必過於擔心,如果真的是他,無論如何他是不敢露麵的。如果不是他,有人利用他來做文章,這才是真正可怕的。”盛蕭然點了點頭,跟在沐垚的身後走出了這禦花園中。
聶磐自從那日之後便常常出入後宮之中,不過來回都有人引領著,倒也沒有去到彆的地方,隻是往返於太後的壽安宮中。沐垚也每日都去向太後請安,不過她都刻意的避開了聶磐所去的時辰,不過也是為了避開他,以免被人說了閒話去。
她拿著一把刀,輕輕的削著手中的蘋果皮,孟依柔笑著看她說道“都是皇後了,哪裡還能做這樣的事情,讓奴婢們去做便是了。”墨荷也趕忙想要接過來,沐垚卻躲閃開,笑著說道“不礙的,哪裡就那麼嬌貴了,兒臣也就隻有做一些微末的活計來孝敬母後了。”
孟依柔微微一笑也就不再阻攔,看著她臉上掛著的微笑,沐垚忍不住開口說道“兒臣很少看到母後如此高興的,可是因為聶使臣麼?”孟依柔也不隱瞞,說道“哎!這麼多年了,哀家從來沒有想過竟然能夠在活著的時候看到自己母家的親人了。那種心情,現在想來也不能不激動啊。”
看來孟依柔是真心的喜歡這個聶磐,也是真心的相信了他所說的話。沐垚將蘋果遞到她的麵前,笑著問道“可是呢,連兒臣也是高興的。從來未曾聽母後說起過,家中竟然還有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