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山河半緣君!
那一夜沐垚都沒有成眠,夜雪下了整整一晚上都沒有停下。第二天清晨,沐垚回到了自己的景合宮中,原來整個殿中的人都沒有睡。沐垚對墨荷說著“還要趕路呢,好歹也要眠一眠,否則車馬勞頓身體上豈非受不住麼。”宇文淑走到跟前,對沐垚說道“她如何能夠睡得著呢,彆說她了,我們又何嘗不是如此。”這時候荃兒匆匆的趕了過來,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手裡邊各拿了一個紅色的檀木箱子,說道“一共十套首飾,全都是給墨荷的,為她裝點妝奩吧。”
墨荷跪在地上叩了個頭說道“奴婢感謝娘娘,感謝各位主子對墨荷的心,以後墨荷便要遠嫁了,恐怕這輩子都回不來,也見不到了。但是墨荷一定會在遠方祈禱,祈禱主子們都平安順遂。”她的話不長,卻是飽含了深情,連荃兒與撒一淩這樣很少哭泣的人都忍不住落了淚。
沐垚將她扶了起來,說道“我已經向著太後娘娘請旨了,以後不要再自稱是奴婢,你現在是我們大閔國的錦尚郡主,這是至高無上的榮耀,身份在此,再也不會比彆人低些什麼,所以一定要拿出我們大國的風範來。”荃兒這才展露出笑顏,對著墨荷說道“如此說來,我們墨荷便不會受到欺負了。”
墨荷微微頷首,說道“娘娘知道的,奴婢寧願做皇後娘娘的奴婢,也不願做這個郡主的。”林冰玉拍了拍墨荷的手,寬慰道“墨荷,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事情落到最低點的時候就要向著好處去想,如果走到了最高點也要向著壞處去想,不為彆的,隻為了在困境中要充滿希望。”
夏至和冬至為墨荷準備了一夜,衣衫被褥連帶著日常所用的,加上收拾和陪嫁的玉器和銀兩足足裝了十五個大箱子。墨荷看著那些朱漆的箱子,心中極其的複雜,這是宮裡頭這些人對自己的心,他們如今已經並非是主子與奴婢之間的情誼,更多的是親人之間的情誼。剛想要道謝,便聽見沐垚將紫靈和紫萱叫了過來。對著墨荷說道“紫靈是你一手帶出來的,如今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你去到夜涼人生地不熟,周圍的習俗也與我們不相同,我也是怕你受委屈,所以便讓紫靈和紫萱跟著你一塊去夜涼,對你也是一個照顧。”
沐垚也是想了半宿的,紫靈和紫萱是後來內務府送過來的,紫靈機敏又聰慧,紫萱也是個有眼勢的,最重要的是他們在大閔已經沒有親眷了,就算是跟著墨荷去到夜涼也沒有什麼可牽掛的,便讓他們兩個跟著墨荷一同前去,沐垚也放心一些。
紫靈和紫萱對望了一眼,都說道“娘娘放心,我們一定會跟著錦尚郡主,好好的伺候,儘心儘力,不讓娘娘擔憂。”夏至和冬至走到跟前來,對著墨荷說道“好了,天已經亮了,再過兩個時辰便要啟程了。我們想著也要替你好好的梳妝打扮一些,待會兒還要向太後娘娘道彆才行。”
墨荷離開的時候沐垚幾個都前去相送,她穿著大紅色的衣衫,也算是和正式出嫁一個樣了。聶磐走到宇文翼和沐垚的麵前,拱手說道“此次前來大閔,多虧了皇上與娘娘的照顧,微臣在此謝過。”宇文翼沒有說話,他對聶磐的不滿已經不願意掩飾了,可是沐垚卻不得不囑咐著,說道“這次你來到大閔也算是誌得意滿,認了太後娘娘為姨母,又帶回去了萬擔糧食,想必夜涼王定然會更加的器重你。不過這些都與本宮沒有關係,如今,錦尚郡主要跟著你一同前去夜涼,離著本宮雖然遠,但是你也要明白,怎樣做才是對的。墨荷如果有一點差池,那本宮就算是付出一切代價也定然不會讓你好過的。”
聶磐聽了沐垚的威脅微微一笑,眼中雲淡風輕的樣子讓沐垚從心裡覺得這個人果然不是一般人,隻見聶磐微微點頭,說道“皇後娘娘儘可以放心。娘娘如果疑心微臣是因為故意要從皇後身邊搶走郡主的話那就是錯估了微臣的心意。微臣對郡主也真的是一見鐘情的,想要娶回家好好的疼寵著,必然不會讓郡主受的一點委屈。”沐垚的目光狠狠的落在聶磐的臉上,恨不得將他的臉挖出兩個洞來,說道“但願你能夠做到你所承諾的話。”
聶磐的車馬已經在沐垚的視線中徹底的消失了。此時,一直都沒有落淚的沐垚卻再也忍不住了,在回宮的馬車上伏在宇文翼的腿上哭出了聲響。宇文翼撫著她的背脊,不知道該作何安慰才好,沐垚一向都是堅忍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再難過的時候她都可以忍得住不讓彆人看到自己的難過,如今確實是難過的狠了才會如此吧。越來越空落落的景合宮讓沐垚覺得十分的冷寂,那種感覺是從心底直接衝到腦子裡頭的,讓她覺得整個人都沒有精神。
轉眼間,便到了夏日,天氣逐漸的暖和了起來,自從墨荷離開了之後最讓沐垚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白振黎的傷勢已經沒有了大礙,而夏至也懷孕一個多月了。
墨荷走的前一日,宇文翼與沐垚在上陽宮中的對話也將兩個人之間原本有些疏離的關係拉近了一些,雖然沒有回到從前一般,但是在外人看來也算是帝後情深了。那日,沐垚正在殿中讀著墨荷派人送回來的書信,便聽到外頭一陣慌亂的聲音傳來,小陽子匆匆的跑了進來,滿頭的汗,卻根本來不及擦,跪在沐垚的麵前說道“娘娘快去看看吧,皇上病了。”
沐垚的心下一沉,穿上了鞋子,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跟著小陽子走了出去,問道“怎麼好端端的就病了?是什麼病?太醫呢?昨兒還好好的。”小陽子跟在沐垚的轎攆後頭小跑著,說道“昨夜皇上宿在了夕嬪娘娘屋子裡頭,倒也沒聽說什麼不妥的,但是今天早上便沒有起身,都快到了早朝的時候夕嬪娘娘叫了兩次皇上依然不是特彆的清醒,一下子就慌了,便趕緊招來了太醫。如今正都在夕嬪娘娘宮裡頭呢。”
沐垚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這四個多月來,宇文翼除了成日到自己宮裡頭來,最多的就是陪著夕嬪落日夕了,身子骨也挺聽說有什麼,怎麼好端端的便病了。想著更是心焦,催促著轎子更快一些。
等到了夕嬪的宮裡頭,發現所有的太醫都在,江昱豪在最前頭,臉色十分的凝重,看見沐垚過來便也顧不得請安,對著沐垚說道“皇上的身子十分的虛弱,這病來的太快了,倒是不知道因為什麼,依照微臣看,不如請林神醫過來一起看診吧。微臣的心裡頭也著實沒有底。”
沐垚一聽江昱豪都說心裡頭沒有底,感覺腿都有些發軟,拉著他向著走了兩步,生怕被人聽到了一般,小聲說道“你都看不出來因為什麼麼?難道不是風寒?最近雖然到了夏日,但是沒到這個季節也算是容易感染風寒。”江昱豪吐出一口氣,說道“風寒這樣的症狀微臣當然能夠看的出來,所以皇上並非是風寒。剛剛微臣問了皇上,問他到底哪裡不舒坦,但是皇上也說不出哪裡不舒服,就是覺得很暈,暈到不能起身。微臣仔細的診過脈,脈象也都是正常的。”
沐垚回頭看了一眼躺在那兒的宇文翼,對著江昱豪點頭說道“如此便請林深過來吧,越快越好。”小陽子聽罷連忙拿著令牌便跑了出去。林深的腳步倒是也快,走到殿中看了一眼周圍的人才說道“這裡頭這麼多人,草民覺得會擾了皇上。”沐垚微微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說,可是她一向都是了解林深的,便說道“那林神醫的意思是?讓這些人都出去麼?可是這裡還有太醫,是不是也讓他們留下,也好給你做個幫手。”
林深沒有答話,而是走到了宇文翼的身邊,診過脈,又仔細的瞧了瞧宇文翼的麵色,才說道“依照草民的意思,還是請皇上移駕到上陽宮中吧,這裡頭不適合養病。”落日夕聽到這話冷哼了一聲,說道“你是什麼人,本宮這裡如何就不能讓皇上養病了?”她是從來未曾見過林深的人,隻是聽說過,聽聞他是安國公的朋友,很是受到皇後娘娘的器重,當初良渚長公主得了瘟疫也是靠著他治好的,可是那又如何,但就之前的那兩點原因便讓落日夕看到他就覺得心裡頭不舒坦了。
沐垚冷冷的看了落日夕一眼,說道“既然林神醫如此說了,你就算是顧念著皇上的龍體,也不應該問出這樣的話來。”落日夕的目光由林深身上轉到了沐垚的身上,眼中並沒有半分的尊重之意,在她心裡頭根本沒有將沐垚這個皇後看在眼裡,皇後又能夠如何,不過就是身份上壓製住了自己罷了,自己是夜涼國送過來的,就算是自己做了什麼頂撞的事情,隻要頂撞的不是皇上,那沐垚便不敢輕易的將自己怎樣。
她微微一屈膝,說道“皇上是在嬪妾的宮裡頭病了,嬪妾心裡頭也是大為不安,自然是希望能夠親自的照料皇上,直到皇上痊愈了才能夠彌補的了臣妾心中的不安了。”沐垚還未曾開口回絕,便聽到林深接口道“娘娘這裡頭的氣味兒不好,皇上需要一個沒有香料浸染過的屋子裡頭才能夠養病,如果娘娘一再阻攔,那草民便沒有辦法為皇上看病了。”
江昱豪也是看不慣她的樣子,仗著自己是夜涼小國的人便一再的出言頂撞沐垚,奈何沐垚也是個不愛起事的人罷了,便開始得寸進尺起來,接著林深的話說道“如果耽誤了皇上的病情,恐怕可不是夕嬪娘娘能夠擔當的起的。”落日夕聽到這話,一下子便起了身指著江昱豪說道“你算是個什麼東西,竟然敢來教訓本宮。”
隨後便又指向了林深,對著沐垚說道“皇後娘娘相信這個江湖郎中所說的鬼話,嬪妾倒是不相信的。為什麼讓皇上挪走彆以為嬪妾不知道,還不是讓皇上遠了嬪妾麼。”沐垚聽到這話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她,到了落日夕的麵前抬手便是一巴掌打了過去,這一巴掌太過響脆,周圍的人乍然聽到不免有些愣住了,而挨了一巴掌的落日夕也一怔,眼睛裡全都是不可置信。沐垚看著她愣愣的模樣,冷哼了一聲說道“你要記住你自己的身份,本宮是皇後,本宮的話便是旨意,你隻有按照旨意所做的份兒,輪不到你來置喙。”
說罷便安排著人將宇文翼挪到了上陽宮中。落日夕看了沐垚卻再也不敢多說什麼,她從來沒有想過沐垚會親手教訓自己,更沒有想到會挨了打,沐垚一直都是得過且過的性子,沒想到也有如此狠辣的時候,看來自己真的是小看了她。
上陽宮更寬敞明亮一些,林深到了殿中便讓周圍的人全都出去了,隻留下江昱豪與沐垚兩個人。他並沒有對沐垚開口說什麼,隻是問著江昱豪,說道“江太醫看出了皇上有什麼不妥的地方麼?”江昱豪被他的話問的一愣,隨後慚愧的低下頭,說道“我也是無能,並沒有察覺皇上身體裡哪個地方出了病症,可是皇上卻昏昏沉沉的。”
林深微微頷首一笑,說道“並非是江太醫無能,恐怕這並非是什麼病症。”這話說的沐垚都有些不明白了,疑惑的說道“林神醫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不是病症,那為什麼皇上突然間病倒了,而且病得這樣重呢。”林深一點頭,很是讚同沐垚的話一般,說道“娘娘剛剛也說了,突然間,病得重。剛剛草民也為皇上把過脈了,與江太醫所看的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妥。所以草民想著,這並非是身體上的病,而是外力所為,說的明白一些,便是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