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緣山河半緣君!
沐垚從自己的紫玉妝奩的最底部的夾層裡頭拿出來一塊牌子,那是一塊碧玉色的牌子,做工質地十分的奇特,連綠痕常年跟在沐垚身邊也算得上是看過這世間寶貝的人也不能夠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做的,沐垚將那塊玉牌交給了綠痕,說道“這是蕭然臨走之前交給我的。”綠痕一聽是盛蕭然的物件兒便知道了這東西並非僅僅是一個玉牌而已,其中的意義恐怕要比這玉牌本身要更重要。握的便更緊了一些。
沐垚歎了口氣,說道“我本不願意摻和到這爭鬥中去,可是被逼無奈,既然要爭,便不能隻爭後宮之權,前朝和後宮從來都是相連的,都說後宮的女子不能夠乾政,可是現在仔細的去想一想大閔這麼多年的基業便不難發現,前朝的政事與後宮的牽扯有多深,根本就分割不清楚,所以今日如果我們不爭,那麼明天便不僅僅是失去消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綠痕鄭重的點了點頭,蹲在地上,抬頭看著沐垚,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說道“娘娘放心,娘娘讓奴婢做什麼,奴婢便去做什麼,一定助娘娘爭奪娘娘該有的權力。”沐垚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綠痕的緊張的臉龐,說道“不必如此激動,我們儘人事聽天命罷了,不強求,但是也絕對不會縱容他人欺負我們。這個梁憶菡絕非善類,隻不過這麼多年隱忍著自己,沒有冒尖兒罷了。可是現在想一想,當初得寵的幾個妃嬪都與她交好,可是出了事情之後她又沒有一次受到過牽連,所以可見這個人十分的聰明。”
綠痕順著沐垚的話細細想來,說道“皇後娘娘不說,奴婢還沒有想到這一層,隻覺得這個寧嬪與其他的妃子不同,原來竟是因為這個,如此說來果然是一個難對付的人了。”沐垚十分沉重的點頭,指著綠痕手裡頭的那枚玉牌,說道“蕭然在大閔已經建立了傳遞消息的一張網,他走的時候不放心我,所以將這枚玉牌給我了,這枚玉牌是半塊,還有另外半塊,在他一綰閣的一個小二手裡頭,那小二名字叫做芋頭,平日裡頭看似是一個十分不起眼的人,但是確是這張網裡頭的一個最關鍵的人物。待會兒你就說晚上要給皇上準備一綰閣的飯菜,出去與他交代清楚,讓他以後繼續注意替我們傳遞消息,還有,這幾個乳母馬上就要被趕出宮去,不能掉以輕心,看看他們出宮以後跟誰聯係,一定要小心,不能打草驚蛇。”
綠痕聽到沐垚的話稍作準備便帶著小陽子出宮去了。沐垚將其他的丫頭們都遣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對著鏡子,用桃木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自己的發尾,她看著鏡中的人,熟悉卻又十分的陌生,鏡中的人眼角已經開始爬上了皺紋,嘴角也很少再有上揚的痕跡,原來自己在不知不覺之間老了許多,她伸出手來摸了摸臉上的痕跡,心中不由得有一絲難過爬了上來。
宇文翼的意思她明白,無非就是想要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宇文晉,最後徹底的將他踩在腳底下,讓他在塵埃裡,在地獄裡看著自己在那高高的王座之上號令天下。她甚至可以想象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宇文翼的樣子,一定是驕傲且充滿了殺意的,那是自己未曾見過的宇文翼。
此刻的沐垚想起了當初嫁給宇文翼的那一天,那一天的她在那大紅蓋頭之下,十分的不安,沒有一絲一毫的期待,更多的是對自己的難過,卻並非是因為身份上的難過,如果當初嫁給了宇文晉便是親王妃,可是嫁給了宇文翼則是郡王妃,看起來都是王妃,都是嫁給了皇上的皇子,但是親王與郡王到底是不同的,身份尊貴高下立現。但是那時候的沐垚同時也是欣慰的,以為自己至少不會與其他女人爭鬥,哪怕是宇文翼納妾,自己也會以當家主母的身份與她們和睦相處,平淡的渡過這一生。
可是後來宇文翼給了她太多的希望,告訴了她那麼多的情話,讓她的心完完全全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卻一次接著一次的違背了當初對自己的承諾,那一種傷害如今想來並不比宇文晉突然間選擇了彆人帶給沐垚的傷害要少,反而更多,看著自己愛著的人與其他女人歡好,竟然是那麼的難忍,可是偏偏麵上卻不能夠露出半分。其實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就那麼多,時間久了便會在心中開啟了一扇門,那一扇門將自己的心保護起來,不讓它再受到傷害。
事與願違,人鬥不過老天爺的,老天爺到最後還是給了沐垚這樣的命運,讓她走上了自己最不願意選擇的一條道路,那條道路裡有爭奪,有權力,有怨恨,有遺憾,卻唯獨缺失了當年的那一份最為真摯的感情。想到此處,沐垚對著鏡子中的人笑了,在那鏡子中的人影臉上,她仿佛看到了戚嫣如的影子,看到阮佩琪的影子,他們都曾經是這大閔國的皇後,他們用儘了手段,在看到他們最後結局的時候沐垚曾經還想過落得這樣的下場都是他們自己貪心不足,非要插手那麼多的事情,非要爭奪那沒有任何用處的權力,看不開這世間最美好的物件兒其實是感情。可是如今自己坐到了皇後的位置上,看著宇文翼與自己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的時候,她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麼當初的戚嫣如和阮佩琪會選擇一條道路,其實他們都比自己要聰明,更能夠看得清楚人心,反觀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個,所以才經曆了那麼多的苦楚。
沐垚用手觸摸著鏡子,微微歎了口氣,拿著帕子將銅鏡蓋住了。從今天起,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蔣沐垚了,從前的蔣沐垚已經隨著這個銅鏡牢牢的鎖在了自己的心裡,而現在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蔣沐垚決定將戚嫣如和阮佩琪的影子加在自己的身上。
“皇上駕到。”外頭四寶的聲音有些微的慌亂,將沐垚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站起身來,收起了剛剛失落又十分憂傷的表情,換上了一副笑臉,宇文翼推開門看到了沐垚的笑容,微微有一瞬間的失神,半晌,才露出了笑容,說道“本以為你會不高興的,沒想到你的心情還好啊。”沐垚微微挑眉,說道“皇上怎麼會認為臣妾會不高興呢?”
宇文翼坐在炕桌旁,拿著一顆葡萄塞進了口中,那酸澀的味道立刻充斥了他的整個鼻腔,皺著眉頭,說道“朕聽聞你今天生氣了,將澤兒與悠然的幾個乳娘全都打發了出去。”沐垚順勢坐在了宇文翼的對麵,揉了揉有些發緊的額頭,說道“正想要向皇上稟告的,沒想到皇上竟然已經聽聞了。那幾個乳母居心不良,在澤兒麵前口不擇言的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作為皇子的乳母,話要少,儘心儘力的便可以了,如果總是在皇子麵前說一些有的沒的,豈非要壞事麼。”
宇文翼慵懶的歪著,手中一顆一顆的撥弄著瑪瑙珠串兒,很感興趣的說道“說了什麼話竟然能夠惹惱了你?”沐垚將自己麵前的茶推到了宇文翼的麵前,微微一笑,說道“說了怕皇上生氣,皇上還是不要再問了吧。”宇文翼聽到沐垚這般言辭,更是想要知道,擺了擺手,說道“你且說就是,朕哪裡就那麼容易氣惱了呢。”
沐垚見宇文翼一定要刨根究底,想著如果自己不說的話反而會引起他的疑心,而且如果從彆的人口中聽到一些不切實際的豈非更是麻煩,索性便和盤托出,說道“他們對澤兒說,將來澤兒也是要做皇帝的,所以臣妾便叫人各打了二十板子打發出去了。”宇文翼卻滿不在意的說道“澤兒是你生下的孩子,是朕的皇長子,朕本來便對他寄予厚望的,這話也不算錯了。”
沐垚深深的望了宇文翼一眼,正起臉色,說道“澤兒還小,還看不出到底有什麼樣的才能,哪裡就因為是臣妾的孩子就看做與他人不同,不說彆的,皇上將來還會有皇子的,選擇儲君自然是要有才有德的,不能夠因為身份便另眼相看。”宇文翼不置可否,說道“澤兒是朕的嫡子,自然是與其他皇子不同的,皇後不必太過於小心了。”
沐垚輕咳了一聲,抿了抿唇,本不想再做什麼辯解,可是宇文翼的疑心病很重,甚至比當年的先皇還要嚴重幾分,所以也不得不再次反駁道“皇上,您正值盛年,如今就已經有人說澤兒是皇上想要作為儲君的人選,未免太過於惡毒了。臣妾沒有想過讓澤兒做儲君,如果他的才能不夠,自然是不能夠托付江山的。”說到此處,沐垚緩緩站起身來,跪在地上,十分鄭重的對宇文翼接著說道“所以臣妾今日求皇上,不要再對他人說起這樣的想法了,這樣的話,如果再有人對澤兒提起,澤兒的心境如果發生了變化,豈非是臣妾的過失了。”
宇文翼沒有想到沐垚如此看重這件事情,皺了皺眉,起身將她扶了起來,說著;“朕沒有想那麼多,你也不要想太多了。朕答應你便是了,以後絕對不提這些事情,等到朕老邁了再來選儲君可好?”沐垚微微一笑,順著宇文翼的手站了起來,握住了他的手,說道“皇上現在身體康健,國家昌盛,怎麼就提起老邁的事情了呢。如此說來,臣妾豈非要傷感了麼。”
宇文翼的心情十分的好,也並沒有計較太多,拉著沐垚的手,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將頭微微靠向了她,說道“今日朕高興,咱們不提彆的,晚上要在你這兒吃些好的,吃些酒才好。”沐垚身子稍微歪了歪,說道“臣妾知道皇上今天高興,所以已經吩咐了綠痕出宮去一綰閣裡頭選一些皇上之前最喜歡的菜帶回來的。”“哦?你怎的知道朕今日高興呢?”宇文翼微微疑惑,挑眉看著沐垚問道。
“今日,臣妾在雨花亭裡頭帶著澤兒與悠然練字,恰好寧嬪帶著雅貴人和靜常在從上陽宮裡頭出來,對臣妾說了護國將軍傳回來捷報,說是夜涼的大軍已經敗了,所以自然知道皇上是高興的。”“原來是憶菡他們告訴你的,朕還想著呢,要第一個告訴你的,可是偏偏他們在,倒是讓他們幾個先知道了。”
沐垚仿若並不在意般的微微一笑,說道“誰先知道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隻要結果是好的,臣妾便替皇上高興。既然夜涼的大軍已經敗了,皇上是如何打算的?護國將軍是不是要班師回朝了?”宇文翼聽到沐垚的問話,定定的看著她,好像要從她的眼神裡頭探究些什麼,可是沐垚好似沒有發現宇文翼探究的目光一般,依舊笑容滿麵的看著宇文翼。半晌宇文翼才微微歎氣,說道“朕不打算放過夜涼。他們既然能夠派人暗殺朕,便應該想到後果的。”“那皇上的意思是一舉將夜涼殲滅了麼?”
宇文翼看著沐垚,沒有回答她的問話,而是問道“你的意思呢?是覺得就此收兵的好?還是乘勝追擊的好?”如果換做之前的沐垚不管是否聽聞過宇文翼的想法也一定會勸說他不要急功近利,更不要將人打的太過於厲害,否則就會適得其反,可是如今的沐垚卻不會如此冒進了,她選擇了一個安全且讓宇文翼高興的說辭,她開口說道“皇上想要如何做,臣妾自然都是會支持皇上的。不過依照臣妾看,乘勝追擊也算是好事,起碼也讓其他的小國知道,我們大閔國是不能夠讓人隨意欺負的。而且,西墨王已經到了彌留之際,如果我們大閔更為強盛的話,對赫歡爭奪皇位,也是有所助益的。”